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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教学界对理想气体定义的一个争论 精选

已有 14377 次阅读 2010-6-7 00:11 |个人分类:拾穗记|系统分类:教学心得| 教学, 物理, 理想气体

(本博文的主体包含在即将出版的《热物理学教与学随笔集》(刘全慧、沈抗存,科学出版社)中,转载请注明出处。)

 

一,名家为小问题也会打架

 

中学生对理想气体的认识往往止于物态方程;而对大学物理系的学生来说,需要知道得多一点:确定一个简单物系的全部热力学性质至少需要物态方程、内能和熵这三个基本热力学量。一个有趣的问题:描述理想气体的两大要素——物态方程和内能仅仅依赖温度U=U(T)(即焦耳定律)——是否逻辑独立?

 

本学期分别给湖南大学李达学院讲授《普通物理(上)》(96课时)和应用物理专业讲授《热力学与统计物理》(72课时)。所使用的两本教材在对理想气体定义上的分歧,再次激起了我和同事、学生之间的激烈讨论。汪志诚先生《热力学统计物理》(第四版)11页说:“从热力学角度,通常认为玻意耳定律、焦耳定律和阿氏定律是三个独立的实验规律,……,把严格遵从这三个定律的气体称为理想气体。卢德罄先生《大学物理学》(第二版)204页写道:“焦耳的结果只适用于理想气体;事实上,可以从定义理想气体状态方程推出U=U(T).”在221230这两页上,还有类似的表述。

 

断断续续,内地大学物理教学界对这个问题讨论了二十余年。《大学物理》杂志主编赵凯华先生在2001年和2005年分别作过两次总结(1,赵凯华 理想气体状态方程与焦耳定律相互独立吗? 大学物理 200120(12)1; 2,赵凯华 关于玻意耳定律和焦耳定律相互独立性讨论的小结,大学物理 2005: 24(3)3)。结论是明确的:二者相互独立。不过这个结论的影响有限,也未必是大家的共识。在内地使用的教科书上,对这个问题相互冲突的表述时有可见。汪、卢两位先生不过是他们的代表而已。

 

我个人倾向于汪志诚先生,也就是同意赵凯华先生的结论。在我看到的所有试图证明二者逻辑不独立的证明中,要么存在循环论证、要么引入了其它假设。

 

二,一点论证

  

****(这部分看起来可能会有点累)****

那么,焦耳定律是物态方程的推论的看法,到底错在何处?

理想气体物态方程可表为

                                                              (1)

从理论上看,若认定上式中的温度T使用的是热力学温标,则式(1)可得 ,将其代入热力学关系式

                                                 (2)

可得

                                                          (3)

这就是焦耳定律的结果。

从物理事实或者热物理学的发展看,式(1)中的T是理想气体温标的温度,而式(2)中的T是热力学温标的温度,不能先验地认为理想气体温标与热力学温标一致。由于要从(1)式导出(3)式必须先要证明这两个温标一致;可是,又不可能绕开焦耳定律证明它们二者的一致性,所以,从式(1)推导出式(3),是逻辑上的循环认证。为了避免循环认证,必须或者假设理想气体温标与热力学温标相互独立。

现直接使用热力学温标。为了避免混淆,我们用来代表热力学温标的温度,式(2)应写为

                                                 (4)

玻义耳定律可表示为

                                                                            (5)

其中是温度的待定函数。对于(5)式,式(4)给出

                                                      (6)

将上式两边沿等温线对V积分,得

                                     (7)

其中V0为某个方便的体积常数。

 

(7)表明,如果,则不为有限值。有种看法认为无限大的能量违背了热力学第一定律,所以必须有,从而得到以热力学温标表示的物态方程,其中c为待定常数。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当系统的体积为无限大时,无限大能量并不违背任何物理学原则。此时,只有单位体积中的能量趋于无限才会构成真正物理上的困难,所以应该考察比值U/V的极限是否为有限值。实际上,所以式(7)得不出的结果。因此,由式(7)推导不出理想气体物态方程

 

如果焦耳定律成立,即 ,则由(6)式可得,积分就可得结果。也就是说,直接使用热力学温标,也必须有玻义耳定律和焦耳定律才能得出理想气体的状态方程。

正方两方面的研究结论都是:焦耳定律独立于理想气体物态方程。

****(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三,一个诘难

 

保持体积不变,将内能对温度求导数得定容热容量。由于热力学平衡的稳定性要求定容热容量必须大于零,而如果不能保证定容热容量大于零,所以必须有因此,从理想气体物态方程的确可以推导出焦耳定律。

 

这个诘难的解答如下。由于没有物理的原则要求气体的体积可以很小,热力学平衡的稳定性要求,对仅仅满足玻义耳定律的气体,它的体积必须足够大同时。再次回到结论:直接使用热力学温标,从玻义耳定律的气体推不出焦耳定律。

 

四,不要妄自菲薄

 

在欧美物理教学界,没有关于焦耳定律是否物态方程的推论的讨论。这是否说明中国物理学界的水平就不高呢似乎不必妄自菲薄。

 

中国热力学教学界有个传统,对于简单系统,要定义三个基本热力学函数即物态方程、内能和熵。这个作法的始作俑者是王竹溪先生,我查了王先生的传记《严谨与简洁之美--王竹溪一生的物理追求(王正行,北京大学出版社),不过没有看出究竟。如果将fundamental thermodynamic functions或者fundamental thermodynamic quantitiesGoogle一把,立即发现欧美教科书都不采用先生的这个说法。那么到底谁更加高明? 如果仔细咀嚼一番,不难发现王先生高出一筹!王先生的《热力学》教材,可以认为是中国人对热力学教学的一个贡献。王先生也不认为从玻义耳定律的气体可以推出焦耳定律。

 

————————

网络图片:林荫河(澳大利亚卡卡杜国家公园中)

约30年前读过的弗洛姆的《美学》,其中一段大意如下:

知识就像水渠,尽管它的功利性目的在于远处,不过也会灌溉了水渠周围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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