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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约奥运,从筹备到落幕,惊喜不断,槽点也不断。Lee Moran就在郝芬顿邮报(The Hoffington Post)上发文吐槽了美国媒体具有性别歧视性的报道。
比如,下图这位,匈牙利运动员Katinka Hosszu,在她以破世界纪录的成绩获得400米混合泳冠军后,NBC记者的报道中大量谈论的却是其丈夫(也是她的教练),最后居然以评论“there’s the man responsible”将其荣誉归于丈夫名下。
其实,中国媒体报道中出现的歧视也不在少数。两对男乒超级CP和羽毛球项目的跨国CP火遍社交媒体(包括官媒),好像英雄相惜、心有灵犀的故事只发生在男人堆里。相比之下,女运动员获得的关注渺渺,即使人气爆涨的傅园慧和郎平,她们的故事也总少不了父亲的影响(母亲在哪里???)。
社会大舞台,奥运小舞台,只要大环境中有歧视存在,小环境中就定有所现。对此有无觉察、有无批评,便体现了不同社会、不同人群的反思和改变能力的差距。
这个差距,或许就在一部电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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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视(discrimination),是群体性偏见的外在表现。先通过归纳,把某些个体性特种总结为群体性特征,再进行传播与传承,教育个体在与其他个体互动过程中,运用“习得”的群体性特征来进行辨认、归类和指导自己的应对。
性别歧视(sexism), 简单来说,就是认为男人和女人是根本不同的,他们有各自需要担当的角色和需要遵守的行为模式。总体而言,男人的特征更有价值,因此可以享有更多特权和便利。
对于歧视,年初零差评爆款动画电影“动物乌托邦”(Zootopia)诠释得极为精彩充分。
(好友玥的绘画作品)
兔子Judy从小的梦想就是进入大城市——anyone can be anything的Zootopia——当警官。
表面上,Zootopia物质极大丰富,食草动物与食肉动物和平共处,在生存权方面,貌似每种动物都获得了平等;同时,在建筑、交通、社区规划上,Zootopia满足了所有动物(尽管不同种类的动物体型差异巨大)自由行动的空间需求,行动自由化也取得了平等。
然而,偏见和歧视始终存在,并成为Judy成长故事的主要线索。
从警察学校的培训开始,就可以看到训练项目和训练设施对小体型动物的歧视性排他。尽管Judy以自己的优势弥补了身高和力量方面的不足,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但这里的经历已然折射出偏见的合理化过程。存在于头脑中的偏见(小体型动物不适合担任安全保卫工作),尽管不合理,却能通过现实过程的设计(警察训练的KPI主要在于力量和体能指标,几乎没有敏捷灵活度的考察)来实现和强化其合理性。
之后,Judy来到城市警察局,上任第一天就遭遇各种尴尬羞辱。先是报道的时候,接待的猎豹对Judy说,你好可爱。稍加分析,便可以感知这并非平等成年人之间问候的方式,但却反应了现实生活中的语境。男生上了高中之后,对他们便很少使用boy这个指代了;而对于成年女性,位高权重的男性仍然常常使用girl来表示轻视,暗示她们幼稚不成熟。
进入会议室,从警长到各级警员都是人高马大的动物,身在其中的Judy显得极度异类不和谐,哪里还有可能找到同她身型匹配的桌椅?有没有想起来那个帮助屌丝青年小扎变为品牌运营大家的Sherly Sandberg的故事?她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女性”,出了房间却找不到女厕所。
到分配任务时,“顺理成章”的Judy被分配去处理交通罚单,对于重大案件一点份儿也没有。对我而言,这个情节带入的是诺特(Emmy Noether)的故事。这位具有极高数学天赋的女性,不管当时的数学名人希尔伯特(David Hilbert)如何因她而大骂学校,也不管爱因斯坦在悼词中称其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数学家”,她在哥廷根大学大部分时间的存在是以希尔伯特的名义讲课,即使后来成为正式讲师,也始终没有拿到过与职务相称的薪酬。
有歧视,自然就有反向歧视,也就是常态下的强势群体会因环境的改变(由多数派变成少数派)和偏见歧视的存在而遭受排挤和压迫。电影里,狐狸Nick、狮子市长和食肉动物都遭受了反响歧视。Nick的故事尤其典型。在Nick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时,他的食草类小伙伴们就通过粗暴简单的方式,教会他狐狸的“本性”乃是狡猾。不仅如此,成长中的种种遭遇也不断强化这种对“本性”的认知:进入冷饮店买雪糕遭到大象的拒绝,善良如Judy在认识之初也会带上防身喷雾。
电影最终happy ending,是因为其间的冲突引起了反思,并伴随以认知和行为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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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曾经探索过歧视的起源,美国社会心理学家Ridgeway的“性别框架”理论非常有启发。她指出,人类社会发展之初,由于认知有限,少数几个概念框架(性别、族群、年龄等)逐渐形成,组成了所有人都接受的“公共知识”(common knowledge),作为人们沟通、互动、协作的基础。
性别就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框架。通过生理特征的差异,极容易辨别出男女。
原本,差异就是差异,没有好坏高下之分。但随着人类规模的不断扩大和控制管理的需要,男性特征和男性气质(masculinity)逐渐超越女性特征和女性气质(femininity),变成与更好、更强、更有价值的事物相关,并且成为社会共识,被包括女性在内的所有社会成员接纳。只不过,吊诡的是,至今还没有一个理论能够充分解释这个从“不同”变为“不平”转变过程。
不管原因为何,大量科学证据已经证明了,男女的不平并非天然和生物性的。男女群体间的差异实际上远远小于群体内的差异,换言之,个体的差异远远大于群体的差异。
不同文化里面,关于人类的故事,无论被说成亚当夏娃(记住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变的)的后裔,还是阴阳的组合(女为阴,男为阳),都暗含不平等的隐喻,种下了偏见与歧视的种子。
于是,我们每个人从出生那刻起,就是生活在不平等的社会结构中,那些潜藏于思维中的、既存的不平等关系为我们提供了种种生活的捷径,我们无须多加思考,只要按照已有的规则行动便是在加强固化这种不平等。
如果我们把家暴、强奸、骚扰归咎与少数个体的精神或行为性问题,恶性事件就会不断发生、永无止境。这是因为偏见和歧视本质上是冲突和压迫,无论对于压迫还是被压迫群体,都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同时,偏见和歧视是系统性问题,它的运作依赖于我们生活和参与其中的所有个体。
因此,如果不改变我们的思维和参与方式,只是惩治个别犯事的个体,恶性事件还会继续,每个人都不可能得到解放。正如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说的:
The only thing necessary for the triumph of evil is for good men to do nothing.
邪恶胜利的唯一条件是好人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很遗憾,他也用men指代“所有人”)
从打破性别歧视开始,发现那些潜伏在你头脑深处的偏见(可以参加哈佛大学Implicit Project提供的测试),通过训练自己的觉知来打破消除它们,以实现自我超越、获取自由。
这个意义上说,女权主义就是视角与工具,以追求平等包容为目标,帮助我们看见平常看不见的,改变我们深以为然、习以为常的思维和行为惯势,从而改变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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