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抖存货。这是一年前找工作时写的，如今自己真的在研究所工作了，看看当时写的东西，后背颇感发凉。不过我可以保证，至少我们这个研究所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不借别人的马褂穿的。我们是历史学家，就算没有科学家的傲气，历史学家的骨气总还是要保留几分的吧 

学者的马褂儿

　　好容易熬到博三，也到了该找工作的时候了。今天和几个师弟聊工作的事，我说要是可能的话最好还是能到大学工作，在政府的研究机构虽然待遇好，而且前途无量，但是总觉得有点没劲。

　　为什么呢？一开始我就是有这么个感觉，还真没想为什么。他们一问，我这才仔细琢磨，突然明白过来了。为什么不想去政府研究机构呢？如果我还是6年前的我，学着我心爱的理论物理，能进家研究所工作当然是最理想的前途。但现在我已经是科学哲学行里的人了，这就和自然科学有了天壤之别。象我们这种人，进了政府的研究所，最可能的前途无非是研究研究科技政策，给政府提提建议。当然，能够辅佐政府，做个称职的谋主，对于一介书生来说也不枉平生了。可问题是，说得好听点，是给政府出谋划策，但是你真说出来的建议，人家什么时候听过？

　　可是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又帮不上忙，你自己也不好意思呀。所以只能找别的机会好好表表自己的心意，比如主人说错话或者被别人问住的时候出来帮个腔什么的。比如主人家说大白马掉茶碗里淹死了，你就得说：没错，就是掉茶碗里淹死的；主人家说坐在便宜坊楼上，搁楼底下飞上只烤鸭子来，还没脑袋，你就得说：没错，还热着呢；主人家要是说维持高楼价是为了让更多穷人买得起房，你就得说：没错，这叫经济规律；主人家要是说山西检察院进京抓记者是我指派的，你就得说：没错，指派得完全合法，我们可以从四点论证它合法……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不整个儿一出全本儿的《扒马褂儿》吗？我们就是那穿马褂儿的呀。还不用别人教你，把你放在哪儿你自己就得抢着说，要不首先自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还别说太大的活儿，像蛐蛐儿脑得跟房子那么大这样的活儿，你削尖了脑袋想去说去还真轮不上你呢。就说平时，哪回想要在文章里稍微发一句牢骚的时候，你不得先掂量掂量，垫上十几二十句话，先把咱们伟大的除了人民以外的其他两大三热爱对象给摘除去，才能减轻一点负罪感？再比如，在你批评长官意志和他们做出的愚蠢的工程建设决策时，除了已经被炸掉的三门峡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当做反面典型之外，其他哪个案例是你忍心用的？特别是三峡，哪回你不得把它当成与三门峡对立的正面典型再大加赞美一番？你想，你是个有良心的人，你住在人家的地盘上，吃着人家发给你的禄米，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你哪儿干得出来那么不是人的事儿呀？

　　可话说回来了，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费多少脑细胞白多少头发咱就不说了，谁让咱不想丧良心呢？可问题是这么干太损德，还挨民骂。有些没素质人管我们叫“砖家”、“叫兽”，我认为这是很有辱斯文的。再说将心比心，你们来坐到这个位置上试试，你们怎么办？宋朝有个大人物说过一句话，我忘了具体是谁了，在四库全书里肯定能找着。他说：“古者，人有恒産，故士不仰禄。今之宦遊者率低徊餼廩，以自負於義一招廢斥，置父母妻子於飢寒，恝然無念，可乎？”考虑到不是所有读者都是北大中文系毕业，按照百家讲坛的习惯来通俗一下，就是说：古代的时候，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产业，所以读书人不用依赖朝廷给的俸禄过日子(言外之意那个时候知识分子牛得很，想炒老板就炒老板，反正不指着你那五斗米的薪水过日子)；而现在出来做官的人全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出来奔的，要是因为自己犯犟，自以为有气节，结果导致老板把你给开了，你爹你娘老婆孩儿就得饿肚子、住大街上去，您这儿没事儿人儿似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