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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多雾古已闻名。东晋高僧慧远禅师在《游石门诗序》中记曰:“游观未久,而天气屡变:霄雾尘集,则万象隐形”。唐代诗人钱起在其《望庐山》诗中不无悲观地吟道:“咫尺愁风雨,匡庐不可登。只疑云雾窟,犹有六朝僧。”明代学者吴阐思在《白崖云海》中称:“晓起推穸四望,烟雾弥漫,如舟行大海中,四面波涛,不复知有世界”。古人的记述像一条绵远的长河中的一波波涟漪,把庐山的雾景告之于当时的人们,也告诉了后来的人们。
庐山确实多雾,据有关资料介绍,这座名山年平均雾日为190.6天。要想领略庐山的多雾,庐山雾的情致,还是需要到庐山上去感受,套用苏轼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稍加改动即是:若识庐山几多雾,只需身在此山中。
上庐山那天时值金秋十月。我们乘坐的车子驶离九江时本没有雾,一路上都是满目的葱茏翠绿。待车行至庐山半山腰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缕缕轻烟,初看,感觉庐山颇多诗意。轻烟逐渐凝重,越聚越浓,霎时,浓雾已成眼障,大山被浓雾锁得严严实实,先前感觉到的诗意早已从心头淡去,代之而来的是空落落、无所依靠的感觉。因为此时的能见度只有一、两米,恍若乘飞机钻进云海一般,真怕司机一不留神驾车偏离方向,带着我们这些乘客驶入雾海,成仙而去。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为我们驾车的司机对此路了若指掌,何时拐弯,何时爬坡都成竹在胸。在我们提心吊胆的过程中,也不知行了多少时间,车子已“跃上葱茏四百旋”,山门已在眼前了。车中的人们仿佛乘坐飞机安全着陆一般,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为司机的高超车技,也为自己的安全到达。
置身庐山的那几日,恰逢多雾时节,便觉身处仙境、天堂一般,朦朦胧胧地捱时光,虽多了几分仙气,却难识庐山真面目。好在我们是去开会,而不是旅游,也就没有太多的遗憾。
清晨醒来,开轩置换空气,窗外一缕缕的清雾便随空气踱进室内,仿佛邻家淘气的孩子,趁着主人开门而跑了进来。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雾气是富于生命的、有形的。走在室外的石径上,原本静态的雾被我们搅散开来,在我们的头上荡来荡去的。雾浓得沉甸甸的,沉得连空气都托不住了,便凝成水珠坠落下来,落在草叶上、花朵上,落了行人满头满肩。身处浓雾之中,一支流行歌曲的歌名跃然心头——《像雾像雨又像风》。这个歌名与眼前的景色何其相似乃尔。
饭后,与数人相约去外面散步,巨大的鹅掌楸树整齐地排列在路边,构成森严的林荫道。这林荫道本是遮挡阳光的,此时却把浓雾挡在了路外,形成一道独特的“雾洞”,这种奇特的景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颇觉新奇。沿着“雾洞”来到芦林湖畔,透过浓雾,湖中的湖心亭隐约可见。这情景使我想起了神话故事《追鱼》中的庭院小景,便觉这里很神话的。天堂、仙境何许模样?在科学不发达的过去,由于人们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于是只好凭主观去臆造,正因为是臆造出来的,因此便附会了许多人间的自然现象。云蒸霞蔚、云山雾罩因为可以给人以朦胧感,所以每当文人描写天堂、仙境时,总要搞点雾气什么的。这种描写方式也影响到今人,现在人们看到的影视作品,凡与神话沾点边的,都会搞出些雾气沼沼的感觉来,借以渲染气氛。我们此时之所以有在神话中的感觉,恐怕也是受了这种影响吧。当我们在神话似的芦林湖边转了一圈后,不知是神仙在作怪,还是由于雾太重了,竟找不到返程的路了,只好大概估摸一个方向,摸索着向回走。神灵庇佑,我们只走了少许的冤枉路就回到了驻地。
人们都说,在含鄱口可以赏“长江泛潋,浊波一线”;可以阅“鄱湖清澈如片照,细见帆影,湖中诸峦,或如蚀翠,或砂斑之凸起”等景象。而我虽也见到了“湖光”、“山色”,但那只是含鄱口一处牌楼上的四个字而已,其实我并无此眼福。正如郭沫若当年在含鄱口见到的一般:
人到含鄱口,望鄱新有亭。
湖山云里锁,天籁雾中鸣。
无中实有有,有有却还无。
……
毕竟郭老在含鄱口还是等到了“东风吹万里,空山出画图”的那一动人时刻;而我只能在发出“渴盼东风吹万里,静待空山出画图”的嗟叹后,悻悻地返回了驻地。
庐山有“匡庐奇秀甲天下”的美誉。之所以有此美誉,庐山有众多的植物是重要原因之一。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满山草木苍郁,花枝如染。庐山的绿,得益于庐山雨量的充沛。庐山年平均降水量为1833.6毫米。这么多的水,必然会滋养无数的绿色生命的。但庐山上也有许多植物却难得到流水的灌溉、滋养的,如长在峰巅、峰腰、峭壁之上、石缝之中的松树们就是如此。但即使如此,它们却也能茁壮成长,原因何在?这便是庐山雾的功劳了。庐山雾似气化的乳汁,毫无偏向地遗给山上得不到流水灌溉的每一株植物,使它们也能享受到大自然母亲的关爱。于是它们便在没有多少养分的石缝中茁壮地成长起来了,浸染山岭,装点江山。
一天午饭后,我们抽空去参观蒋介石曾住过8年之久的美庐(原英国西伊勋爵别墅)。这天依然有雾,美庐就隐在浓雾之中。参观结束后,从别墅出来,没走几步,别墅便又隐在了浓雾之中。我忽然心生感想:历史就如同眼前的景色一般,刚刚也许还在叱咤风云,转瞬间就如同过眼烟云般地消失了,虽然历史是真实地存在过的,但却是那么的短暂,短暂得只在人们的感叹之间。庐山虽古已闻名于世,但其真正以“政治山”的面目矗立于世,则是从19世纪末才初露端倪的。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始,庐山便发生了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中国也因此随着庐山的脉搏而跳动,或在浪底沉浮,或在浪尖上搏击。好在这一切都已成历史,早已“雾”是人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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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17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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