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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2011.2.12
今年这个冬天,对我来说,既是大喜,也是大悲。所谓“喜”,一是我已满六十周岁,于今年元旦正式退休,并且还出了一本诗集作为纪念;二是我终于在花甲之年遇到了我可以相伴后半生的人,父母对此都感到满意。所谓“悲”,是我的母亲在元旦过后,于1月8日溘然离世,我曾许愿等春节结婚时带妻子来陪伴她,可母亲却没等到这一天。
我对母亲的记忆,最早是在我四岁的时候。那时父母都在中央警卫局工作,我们全家住在中南海里。那一年我得了肺结核,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传染病。在协和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回来后即被隔离在一个叫“千尺雪”的院子里。院子很大,有假山,青砖铺垫的小路,和很高的台阶。据说这里曾是慈禧太后囚禁珍妃的地方。住在里面的确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我是被隔离的病人,妹妹们不可来见我,爸爸工作忙,只有外婆和妈妈来看我,晚上母亲赔我睡在这里。我记得每天都有些好吃的饭菜送来,像大对虾这样的美味妹妹们是吃不到的。当时我身体极度虚弱,医生建议要绝对卧床静养,为了不让我“乱动”,干脆“没收”了我的鞋。母亲为我借来了连环画和剪刀,就这样我学会了绘画和剪纸。
我的小学是在杭州读的。十岁那年我又得了大叶性肺炎,住院治疗了好几个月,从此体质一直很弱。我初中读的是杭州外语学校,学生全部住校,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可以回家。我参加了校足球队,每天早上要集训,运动量挺大,尤其是长跑,我的体质如何承受得了?两个月下来人就垮了。母亲很为我担心,后来得到一个偏方:用黄芪清蒸童子鸡,每周吃一只。这样吃了一个秋天和冬天,我的体质明显好了起来。
1969年我作为知识青年下放黑龙江同江县乐业公社当农民,第一年由国家提供口粮,生产队派专人管理我们的生活,日子虽然比不上城市里,但温饱还算可以保证。第二年开始,国家不再提供口粮,队里也没人再来管理我们的生活,完全要靠自己挣公分来养活自己,生活也完全自理。我们队女青年多,男青年少。苞米棚子漏雨,只好吃发霉的苞米;冬天砍的柴火不够烧,只好睡冷炕,早晨醒来被头结得一层冰。“儿行千里母担忧”,在杭州的母亲千方百计地为我弄吃的,总是在最困难的季节,给我寄来了大米和咸肉。要知道那时正是文革中,父亲被打倒,只给18元生活费,母亲几十元工资要养活一家六口,当时物资供应又十分匮乏,连鸡蛋、白糖等生活必需品都凭票定量供应,母亲为我寄来这点大米和咸肉多不容易啊!
长期的劳累使母亲的身体受到极大摧残,文革以后的30年母亲都在与病魔抗争。2011年1月2日来看望母亲时,母亲的病情已经很重。我告诉母亲,我们准备春节登记结婚,春节会来陪伴她。母亲听了很高兴。她相信我的晚年生活一定会很美满,她可以放心了。1月7日是我陪伴母亲的最后一个晚上。上午忙完工作,下午赶到医院时,见母亲侧身蜷卧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听见我的动静,母亲就睁开了眼睛,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她静静地拉着我的手,眼睛却闭着……这一夜母亲醒来六次,吃了两块饼干和半碗藕粉。早上六点母亲最后一次睡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疼爱我的人就是母亲。因我幼年体弱多病,母亲偏爱我。妹妹们感到不公平,常责备我没有尽到长子的责任。我感到很内疚,后悔给母亲增添了不少烦恼,后悔没有尽到一份孝心。而母亲却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关心我,为我祝福。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35天了,今天是母亲的“五七”祭日。按照中国传统的说法,五七之后,母亲的灵魂将离开旧屋,进入另一世界。我因身在山东,无法与妹妹一同为母亲守灵,因而写下这一篇文字,为母亲的灵魂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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