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响基本建设转型的汽笛

刘新建

今天读到一篇新闻报道：全国人大常委会分组审议城镇化建设报告,痛批“贪大求快”（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06/29/c_124931442.htm）。这个声音的发出是令人欣慰的，说明在国家层面上注意到了我国城镇化过程中的重大问题。不过，这里认为，这还不够，必须从我国国民经济发展转型的更高层次上认识问题。

一、关于经济增长的一般理论观点

不同时期的经济增长依靠的驱动力量是不同的。新中国发展的六十余年中，根据驱动力量可以分为五大时期¹。1978年之前是以投资驱动的时期，这个时期居民的消费增长比较迟缓²；1978至1990年是以消费和投资双驱动的时期；1990年至2000年是以投资驱动的时期，2000至2008是以投资和出口双驱动的时期；2008年以来是以消费和投资双驱动的时期。今后一段时期可能转为消费、投资和出口共驱动的时期。可以看出，任何时期的经济增长都必须有投资支出的增长为保障，投资增长是为其他增长服务的。然而，这些时期增长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外延式增长即规模增长为主。

许多人都认识到我国的经济增长应该转移到内涵增长方式，并提出增长的质量问题，但是，到底什么是内涵增长？内涵增长的具体方式是什么？应该说，认识一直不是很清晰，或比较偏颇。如经常强调的是技术进步，扩大居民福利等等。因为认识的偏差，使得我国的增长方式转型一直步履蹒跚。

我认为，技术进步不是内涵增长的核心内容，外延增长和内涵增长都可以而且必须依靠技术进步；福利增长是内涵增长的一部分，但只是一小部分或一个面（量的面）。

任何增长的目标最终都要归结到人民幸福的增长，否则就是泡沫和不可持续的增长。人民幸福的增长可能是单纯量的增长，也可能还包括质量水平的提升。如果增长以出口和投资驱动为主，那么，本国居民的幸福增长就要受到限制，增长的结果就表现为外汇储备的过度增长。没有质的变化的单纯量的增长必然是有限的，过度生产必然造成生产过剩。实际的增长过程应当表现为量增为主和质增为主的交替进行。在质增阶段，经济的增长速度一般要低一些（但增长速度低不必然表示质增为主）。

人民幸福在质上当然包括政治和精神生活，但是从经济上看，这些方面一般也伴随着经济量的增长，需要公共产品的生产投入。

我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型目标应当是从量增为主转为质增为主，这里的质一是包括质的品种的增加，二是包括质的层级的提高，总的表现就是人民幸福能级的提高。虽然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市场经济，经济增长的推动力主要来源于市场机制，但是，增长方式的转变特别是高效转变必须依靠政府的力量。

政府的力量包括提供更多高水平的公共服务，如基本教育和公共医疗卫生提供、国防和社会稳定力量建设以及其它公共服务（如提高垃圾处理水平）等，这些方面水平的提升通过政府购买行为就转化为市场行为，从而驱动经济增长。政府的力量还包括提高涉及人民幸福水平的产品的合格标准，如提高饮用水的质量级别、提高医院服务标准、提高生活用品质量标准、提高环境质量标准、提高生产安全要求标准、提高住宅建设及服务标准，等等，这些标准的提高通过企业行为和消费者意识也转化为市场行为，从而推动经济的增长。标准的变化在短期（5-10年）会要求行政执法投入的增加，所以会进一步增强对经济的驱动力。

二、经济增长方式转型的内在要求——提高基本建设的内在质量

经济建设的重要内容是进行固定资产投资，这是推动经济增长的基本动力，也是提高人民生活质量的基础前提。但是，我们知道，固定资产投资的经济发展基本功能有两个方面：补偿功能和扩张功能。所谓补偿功能就是补偿因为旧的固定资产生产效率的下降和报废引起的生产能力的损失，而扩张就是增加新的生产能力。对于微观企业的具体行为来说，这两方面投资行为也许是可以区分的，但是，在宏观上是不可区分的。比如一场灾害造成的固定资产损失和无形损耗，对其进行的补偿建设是无法与其它新增能力建设区分开的。但是，固定资产的生产能力的损耗下降又是客观存在的，是需要实实在在的补偿的。可以观察到，有一个固定资产的投资高潮期，在未来必有第二个相应的周期性高潮期，除非不想阻止因大批固定资产加速损耗所引起的生活质量或一定享受水平的下降。这是形成经济周期的基本原因之一。在发达经济体中，补偿建设的规模与新增能力投资规模基本相当，甚至补偿超过新增在未来会成为一种趋势。

对于旧的生产能力的补偿也有两种方式：维护保养和拆毁重建。这其中既有正常合理的行为，也有非理性的异常行为。媒体曾经报道多起建成没有多少年的大桥大楼被拆毁的新闻，这种行为很可能就是一种为了政绩的非理性行为。它虽然能在短期形成GDP的高增长，但是对于人民幸福在长期是无意义甚至是有害的，它首先造成的是包括人力资源在内的资源浪费。在GDP核算中，当期的建设投资基本全部计算在内，拆毁的行为费用也计入当期GDP，但是，由拆毁造成的生产能力特别是公共服务能力损失却没有被考虑。由拆毁造成的文化资源损失更是无法估量。

另外，在投资建设高潮期，增长以量的增长为主，质的发展通常被忽略。比如建筑的节能设计、安全设计、人性功能设计在我国过去几十年的建设中一直是基本被忽略的状态。近些年，虽然国家已经出台了一些标准要求，但是执行的非常有限。

本文“拉响基本建设转型的汽笛”的标题含义就是要求将我国的基本建设从量的增长为主转型到质的增长为主，或叫以质的提升为核心，这包括三个方面的含义。首先，坚决终止“大拆大建”的城市改造行为，加强对已有建筑设施的维护保养投资。其次，尽快提高完善基本建设标准体系，使其达到较高的世界先进水平。基本建设是百年大计，必须有很强的前瞻性。我国作为一个后发国家，可以很好地从先进国家汲取经验和教训，但不能赶时髦。第三，提高城市规划的制定水平和立法水平。一份全面的区域和城市建设规划没有较长期（如三年以上）的规划设计期和全面论证批准不能实施。对已有规划的重大改变必须经过严格有效的法律程序。违反规划法的行为应该被视为犯罪或渎职。每年的政府常规工作安排中，必须有专门的针对城市基础设施的检查工作，对已有设施逐个从使用情况、内在与表观质量、维护保养行动等多方面提出检查意见，然后制定维护保养等投资建议。垃圾飞舞、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危房颤颤、陷阱重重的现象，不论在任何角落，要坚决予以杜绝。

大拆大建的重要副成果之一是造就了一批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一人得到达千万元的数套房的所谓补偿）和一大批大小贪官！这些人所占来自哪里？还不是那些老老实实靠汗水谋生的底层阶级的劳动。这些后果的世代延续就是未来一批的食利者阶级！

注：

1. 这里时期的划分是根据《中国统计年鉴》上的资料做的直观粗略划分，深入研究需要使用定量模型工具。

2. 这一时期，虽然居民家庭直接消费增长比较缓慢，但是社会公共消费（如国防、教育、医疗卫生、科研事业等）增长还是不小，虽然年度之间波动比较大，但对此的理论认识当时不是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