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科学家 - 续二

每周三在力学所有一次‘钱学森思想座谈会’, 与会的多数是退休的科研人员。会议由九十六高龄的李佩老师主持。一次我晚到一步，一进门就有先到的朋友问我‘有人认为冯.卡门不算科学家。你怎么看？’。当然是科学家，当追问我是什么科学家时我脱口而出‘技术科学的科学家’- ‘技术科学’的来龙去脉钱有专著，也是这一座谈会要研究要宣扬的科技思想。只是我回答过于简单，流寓‘应付’。庞尚运的短文《浅谈科学及科学精神》对什么是科学，科学与技术之间的区别和关联有清晰的论述。‘技术科学’形成一门科学相对较晚，它的‘历史’钱学森已有论述。科学在于发现 - 发现了‘卡门涡街’，所以他是（古典意义的）科学家；冯.卡门对钝体尾流提出周期摆动的涡列数学模型，并以数学推导得出排列的几何比例，最后得到物理证实 - 对复杂实践感性与理性的纯化。这也正是林家翘作为一门科学来提的应用数学（广义应用数学），所以我们可以说卡门是‘应用数学科学’科学家。及至卡门涡街作为科学问题已经解决后，TACOMA大桥被风吹倒，出了一个大大的工程技术问题。冯.卡门借助基础科学与工程经验的融合–技术科学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你接受钱学森关于技术科学这一提法，冯.卡门当然是这一技术科学的科学家。总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冯.卡门都是科学家，地道的科学家。

同门两学派–钱学森，林家翘两位大师同出‘卡门’，本为同窗。前者论技术科学，后者应用数学论。‘两论’都有原声文献，读得一知半解的我来‘再论’未免有点不自量，但这可引来高论，促进争鸣，祈能对学科发展间接有点贡献。

技术科学是面向工程技术需要综合自然科学理论和工程实际经验以创立工程技术理论的科学。工程都有实用的目的，技术科学是以生产需要为前提的。而广义的应用数学则是以对自然科学和实用科学的推进为主，不是直接面向生产的。以林的实际研究工作和主观意向那它只是用作研究自然科学的。但林认为科学研究的动向有其时代特征，他当时研究流体是因为正逢发展航空科技的时代。21世纪是生物科技的时代，他就转向研究生物。‘时代的选择’有市场需要和科技发展提供的条件为背景。个人的选择首先受时代的影响，当然也有人类天生‘好奇’的因素。

林家翘突出应用数学的研究模式是因为它已在一般科学研究以至生产技术发展中的特殊作用 -- 根据已有的经验建立一个数学模式，然后用数学推理获得人们对未曾经验的事物的认识。这一科研道路在近代科技发展中几乎普遍存在。钱的《论技术科学》中有大量的章节说明它在技术科学中的作用。数、理、化是自然科学的基础，同为基础但地位并不等同。数学有它的独立性，物理化学却不能离开数学。一般数学研究都以公理做基础，如果为特殊的研究对象加一个模式再来研究不就成了广义应用数学？数学推理将对这一特殊研究领域的发展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人们靠它找到新星，找到暗物质。人们也靠它提出抗得八级地震，经得千年一遇的洪水。研究新星是天文学，设计水坝是工程技术，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广义应用数学实是一门发展科学和技术的科学。

广义应用数学与一般数学有两点不同：一。它需要一个具体的研究对象，为其建立一个可以操作的数学模型，然后进行推导；二。推导的数学结论需要与研究对象相容，如果不，则需从新修改模型再作推导，直到结论满意为止。所谓可数学操作一方面是指必须用数学界公认的语义来表述；另一方面是指数学问题是可解的。对于这后者由于数学本身的发展是在变化的。由于解析函数理论的发展，连续介质这一数学模型变得可操作了。由此拓展的广义应用数学的研究成果是巨大的。自半个世纪前开始发明电子计算机和发展计算数学方法以来它使‘可操作的范围’大大扩大，可说无可估量。回想19世纪末，德国的F. Klein教授在参加芝加哥博览会后提出德国要以发展现代科技来赶超资源丰富的美国；如今我们能否能提优先发展广义应用数学以赶超科技先进的国家呢！

技术科学研究的对象与一般人们的生活比较接近，自然就比较为人们所知晓。有些干部也‘附和高雅’，常在作报告时说‘这个问题是一个系统工程问题’，其实他并不懂什么是系统科学，无非是想以此与钱学森、两弹一星拉上关系提高自己而已。至于广义应用数学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本来就不直接，而且它以目前国内广泛的‘应用数学研究’对立面的形式出现，肯定会遭某些‘应用数学家’抵制，招来一股‘负能量’。

根据以上的分析我认为我们国家应将‘广义应用数学’纳入国家优先发展的科技计划。虽然它并不需要膨大的队伍，但仅靠林家翘个人积极而组建的‘周培源应用数学研究中心’显然是不够的。而且它不能指望当今国内现成的‘应用数学家’，这一点也是很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