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达的网络时代，依旧有很多实地活动的需求。网上搜索通常需要借助关键词，而这基于两个假设：1）知道自己想要什么，2）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由于存在着未知的未知，我们不知道自己缺什么，所以需要通过漫游与闲逛的方式进行探索。去远方，在旅行之中，我们可以获得新的视角，拓宽自己的眼界。

在网络购物的时候，我们的选择受自己认知的限制。举个例子，第一次知道粘毛滚筒（lint roller, 可撕式粘毛器）时，我惊叹于它粘除宠物毛发的功能。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有这个神奇的设计发明，当然也不知道如何用名词来形容。在漫游与闲逛的过程中，我们补充对未知世界的了解；订阅设计相关的杂志或网络推送也有助于寻找新想法等等。人工智能的推荐，往往基于相似性，较少提供未知的探索。网络搜索往往需要借助于关键词，但我们有时候话在嘴边，但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on the tip of my tongue）。比如，我常常会忘记魔术贴（velcro，尼龙搭扣）、束线带（cable tie，塑料锁扣带）等中英文单词。现在一些搜索引擎提供图片搜索的功能，解决我们搜索时失语的问题，但是我们依旧需要在手机中拍摄或存储照片，完成探索未知的过程。

实地的感受提供了比较全面的信息，超越语言与数据的局限。网络上提供租售房子的各种信息，比如地址、价格、采光率等等；但是实地看房子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比如非视觉的噪音的考虑，附近的人文氛围等等，都难以用数据或文字的形式展现。网络购物大概有这样一个流程：裤子->牛仔裤->购买平台->品牌->价格->尺寸->风格式样，在不同商家或品牌之间的跳跃，不受物理距离的限制，网络购物解决了小众品牌实体店稀少的问题。进入一个实体商店，有时候也不知道想买什么，看到对眼的商品，从直觉出发，就决定是它了；实体店提供更加快捷、全面的反馈。伴随着全息技术的发展，人们也可以尝试线上试衣服的功能[1]。或许未来的实体店的店员，需要在手机或电脑上学习，观看服装搭配审美等视频与教程，提供类似美发美容化妆、美甲的体验型服务，而不再是简单地销售了。有很多网络的避坑指南，与网红打卡点，但是这些都只展现了统计结果。自己的个性化喜好，比如喜好酸辣甜口味，并不与大众一致，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城市里进行闲逛探索，看看跳蚤市场等等，这比数据更加生活化、更加有趣。当然如果两个人一起去度蜜月，花费了数万的机票、酒店费用，男方偏要尝试一家低评分小众餐馆，挑战自己的肠胃，这是拿爱情与未来的幸福生活开玩笑了，并不理智。

旅行与旅游只有一字只差，但给人不同的感觉。旅游度假时，在沙滩上涂防晒霜晒太阳，享受难得的闲暇，放松心情。旅行则更侧重于行走探索，像采风一般，边走边看，体会不同的人文风情。其他地区的文化与习惯或许给人一种反直觉或者不自然的感觉。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文化总会说，它只是禁止‘不自然的事’。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自然的。只要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自然。真正完全‘不自然’的事，是指违背了自然规律，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存在，所以也没有禁止的必要。举例来说，没有任何一种文化会‘禁止男性进行光合作用’，‘禁止女性跑得比光快’……”[2] 作为旅行者，多从其他文化吸收新的知识，尊重与包容不同，了解与思考其他文化发展的背景。

文化发展与变化是缓慢的，在交流与沟通中演变。罗素说，所有的伦理学体系都体现其支持者的喜好[3]。不同观点的竞争，不同人群之间的相互博弈，推动道德与法律的改变。用武力征服的方式强行改变其他国家，往往会有反弹。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强行武力干涉，短时间内获得了一些支持，但不少当地人言不由衷进，采用变色龙的伪装，在美国武力影响式微时，伺机而动。沟通与交流的过程虽然缓慢，但却更加稳定，让人心服而非屈服。一个班级中最强壮的人，不怒自威，让其他同学紧张；在日常的交流与沟通中，展现自己友善的性格，虽然体型和棕熊一样大，但实际是憨态可掬的大熊猫。二十多年前，我们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去发达国家旅行时，一些人觉得受当地人的歧视，如今我们收入提高了，扬眉吐气了，也不应该炫耀秀优越感。去发展中国家旅行时，需要尊重当地的文化，友好地交流。

在科学哲学中，库恩提出一个重要观点：没有一个共同的标准或者测度，可以用来比较同一领域的不同科学范式[4]。不同地区的文化或许也难以给出孰高孰低的价值比较。汽车制造是左舵与右舵的选择，没有价值的高低，而是适应于右行或左行的交通规则。我们必须注意到，如果左舵汽车占据了规模优势以后，可以降低成本，富有竞争力，在全新的市场推广具有价格优势。也就是说，虽然无法比较不同文化的价值，但是文化衍生的经济价值却可以比较。像是一句废话：流行文化不一定具有更高的文化价值，但是却更加流行。比如一些人喜欢的高鼻梁，五官立体的容貌特征，也可能受流行广告中的欧美模特的影响。发展文化与旅游业更加低碳，促进就业，也可以促进人们之间的交流与沟通。

旅行目的地的选择与历史、文化与经济发展水平都有关。我国具有悠久历史文化的优势，吸引了很多的游客。发达国家在流行文化中有较大的影响力，比如影视动漫等文化周边产品。日本动漫的取景地（当然日本也保存了良好的古建筑与传统文化）、韩国影视娱乐节目的拍摄地点吸引了大量游客。鼓励创作更多高质量的影视文化作品，促进交流的同时，带动旅游行业的发展。我们具有大量人口使用同一种语言的优势，可以助推影视文化与旅游业。一部优秀的泰国电影，如果用瑞典语或丹麦语翻译，由于人口较少，难以收回成本；但是翻译成中文，则可以获得不错的经济回报。中国的语言优势，可以促进其他国家的影视文化产业的出口；而我们的影视与文化消费的选择也更加多元化。或许中日韩三国共用的一些常用汉字，也可以促进推动更多文化交流。类似的，一个泰国导游更加倾向于学习中文，而非瑞典语；中国游客可以形成更大的旅行团，中国也可以成为更加流行的旅游目的地。中日韩三国的经济总量与北美的美加墨三国相当，与亚洲其他人口大国距离更近，有很大的文化与旅游产业的增长潜力。我们具有天然的规模优势，去推动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

虽然网络有很多超越物理距离的优势，但是实地的活动提供更加全面的信息与感受。在漫游、闲逛、旅行时，我们探索更多的未知世界；与朋友分享经历时，我们用语言去形容与表达，获得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引用文献：

[1] 线上虚拟试衣间 命运能否反转？来源：北京青年报，2021年4月28日，

[2] 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林俊宏译，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第二版p.142

[3] 罗素，徐弈春、林国夫译，宗教与科学，商务印书馆，2010，p144

[4] Peter Godfrey-Smith, Theory and reality: an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 2003,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p.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