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化生产的商品可以满足人们的共同需求，而文学艺术可以更多地提供符合个性的精神享受。罗素对地方性的文化艺术作出了这样的展望：“如果各个城市的艺术能互相竞争，每个城市都为自己的艺术感到自豪，如果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音乐或者绘画流派而且不会强烈蔑视相邻城市的流派的话，这将是一件好事情。……我认为，如果人类社会要想不变得越来越单调和乏味的话，赋予地方以重要性这个问题就必须加以解决。”[1]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细小的措施推动与促进当地的文化艺术的发展。

面对互联网的竞争，发展当地的文化艺术时，需要寻求现场（线下）活动的差异化优势。互联网跨越了物理的距离，也具有视觉与听觉方面的信息传播优势。“几乎所有的设计领域都与视觉有关。……人们在看到一件事物时，动用的感觉并不仅限于视觉。”[2] 在日常生活中，除了视听以外，我们也通过嗅觉、味觉与触觉去感受认知世界，当地的文化艺术活动可以利用这些方面的优势。实地活动的交互性（interaction）也是具有竞争力的，比如瑜伽老师纠正你的姿势，吉他老师纠正你的指法等等；而互联网借助的摄像头往往难以获得全局的视角，视听信息在传输时也有损失。可以利用这些优势，推动发展当地的文化艺术。

在活动中，如果专注的投入注意力，往往可以更多收获幸福快乐的感受。如何集中注意力呢？“如果有外来的诱因，比如看电影或在拥挤的道路上开车，集中注意力会比较容易。”[3]当然，如果看电影的时候，边上有人在聊天，或者读书的时候，别人在打电话，反而会让我们分心，所以需要选择合适的外在环境。提高注意力也可以利用大脑优先处理现实问题的机理。“如果我们同时命令大脑看一件现实的东西和一件想象的东西，它会自动回绝第二条指令。大脑认为感知现实才是首要的和最重要的职责，因此你借用视皮层进行想象的要求立刻就被明确拒绝了。如果大脑不遵循这条‘现实第一’的原则，比如在红灯亮起时，你恰巧在想象绿灯，你就会对红灯视而不见，直冲过去。”[4] 当你动手操作的时候，注意力会被拉回现实，可以更多投入到当下的活动之中。

心灵手巧一词常用来赞美了当心灵与手艺结合在一起时的创造力。其他文化艺术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比如，柔道与剑道的练习者们强调心、技、体的一致，也就是在心灵、技艺与身体的和谐结合中悟道[5]。大脑想象的游泳技术哪怕再精妙，身体不在水里游动，人就会在水里下沉，所以我们需要通过身体与思想的协调，在实践与练习中学习艺术。

动手实践的文化艺术，在初级阶段可以包容万象，从烹饪、烘焙开始，到简单的油画插画、陶瓷烧制、皮包制作、布鞋缝制等等都可以去尝试。指导者在平时进行创作学习，在周末的时候通过讲解获得一些收入。实践者在初级阶段，可以粗略了解不同的艺术，由于动手比较专注，在娱乐中获得了幸福快乐。一些传统的节日中的习俗，比如赛龙舟等比较难以亲身实践，但是青团、印糕、粽子、月饼等都可以自己制作。因为家里烹饪烘焙器具有限，远离家乡的青年朋友们可以一起在文艺的小站中进行动手操作，多了一些交流，比看电影更加有趣。以这样的方式过传统节假日，比起购买超市卖场里的月饼大礼盒更加有个性，也可以产生更多有趣的回忆。生活中厨艺欠佳的人也可以在下班以后的黄昏时间，学习烹饪一道菜，如果自己水平比较菜，结束以后可以去吃同伴的菜，而不必回家时一个人点外卖吃独食。尽管烹饪或烘焙的产品或许由于没有达到食物售卖的健康标准，但是可以分享给朋友同事们尝尝。亲子活动也可以用共同动手学习的方式完成，如果父母只是汽车接送孩子，不是浪费了很多交通中的时间吗？不同学员之间可以进行交流，讨论不同的观点，有共同兴趣的可以一起寻找和参加进阶的文艺活动。

进阶的文化艺术活动通常具有更多摸索尝试或创作的空间，比如书法、美术、饮茶文化、话剧、音乐、击剑等等。一些模块化的技艺可以通过上课结合动手实践完成。进阶爱好者需要有较为稳定与持续的时间和精力的投入，也需要考虑从朋辈中学习，比如围棋、击剑、跆拳道等等。手工活动中的示范动作与互动性的指导是很有帮助的。进阶的爱好者，也需要培养自己给新手解释的能力。对没有使用过洗衣机的人来说，视频的指示可比看洗衣机的用户手册更容易上手。多媒体等图片的应用，比仅用文字解释更加清晰直观；但是一些安全指示的检查列表通过文字的方式更加完整。进阶爱好者可以通过合适地选择图文动作等不同输出与表达方式，提高自己的认知与了解。一些合作以后改进的面对初学者的文艺介绍，也可以集锦为电子版收藏，也可以作为广告吸引新人的加入。有时候，因为缺少与朋辈的羁绊，一些人放弃自己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当互相提携的团队可以彼此扶持时，也可以给爱好者不同维度的幸福感。

从运营的角度来看，艺术小站不必选址在拥挤的商业中心，可以降低租金，在一些居住小区的附近，也可以减少交通中的时间浪费。随着收入的提高，消费者的价格敏感度也降低了，人们也会点外卖与奶茶。艺术小站可以用简单的广告语吸引大众：一杯咖啡的价格，一场电影的时间，让你与朋友一起动手实践有趣的艺术。艺术小站的分布地图，可以让人们在周末或下班以后寻找自己喜欢的活动。电影院附近的快餐店抓住了商机，让人在电影开演前的等待时间中填饱肚子。当人流量增加的时候，当地的小众书店、咖啡馆，小艺术品店也可以在周边展开，作为时间的缓冲。艺术作为创作者的表达，创作的作品也具有纪念意义与情感价值，比如陶瓷的盘子、马克杯，激光雕刻（Laser engraving）的木质照片,照片的蚀刻、纪念品刻字、人物雕刻等等。这些作品作为记忆的结晶，凝结了更多个性，也凝结了创作者主动赋予的意义。

跨领域与跨地区的交流可以进一步推动文化艺术活动的发展。不同领域的文艺爱好者聚集在一起，比如历史、美术、设计、古汉语的爱好者，可以尝试重现某个时代的流行服饰与美学的观念，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也可以进行新的创作设计。美学鉴赏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文艺项目提供了纵向的比较与形象的展示。因地制宜，比如我们都听过的景德镇陶瓷，蓝印花布，这些具有艺术特长的城市，可以在不同地区的小站举办艺术展；也可以与其他地区的艺术家、爱好者进行交流切磋，扩大影响力的同时，获得一些不同的回馈。这样促进了不同地区间的文化艺术交流。随着季节性变化，也可以有不同主题的艺术学习，就像电影的排期一样，也集中了工具的利用度，仓储其他工具以降低成本。培养青少年的艺术兴趣是必要的一环：寒暑期的时候，可以面向学生，寻找一两周可以完成的艺术项目；周末的时候，可以像博物馆一样，通过校车巴士接送，寻找半天或一天可以完成的小项目。

匹兹堡曾经是一个钢铁工业的中心城市，由于制造业的搬离，人口减少，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完成了创新文化艺术城市的转型。不少人喜欢的作家王小波曾经在匹兹堡大学学习，师从许倬云。以匹兹堡大学与卡内基梅隆等多所大学为基础，培植与吸引了计算机与医药等创新企业；匹兹堡钢人（Steelers）与海盗（Pirates）等也是当地人自豪的体育球队。富有艺术与文化气息的卡内基自然历史博物馆（Carnegie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与菲普斯温室植物园（Phipps Conservatory）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但也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之中。自然历史博物馆，承办了很多学术会议闭幕式晚宴与大学毕业典礼；来访者亲身感受匹兹堡的文化历史氛围，在闲聊中获得新知。菲普斯植物园承办婚礼仪式，让人们在与绿植接触的氛围中愉快地交流。这些对接商业与学术活动的措施，减少了非盈利机构的运营成本，也促进了文化艺术的普及。这些提高场馆的利用效率的措施是值得学习参考的。

我们具有乡土情怀，想要把家乡建设得更好，而这离不开各类人才的教育与培养。在全球化进程中，发展中国家利用成本优势，承接了很多制造业的生产；发达国家的不充分就业与打零工的情况（employment precariousness）增加了，比如法国的不充分就业的比例从1990年的8%增长到2000年代的12% [6]。美国的卡车司机面临自动驾驶汽车的替代，一些其他的重复性劳动也可能被机器人取代。随着我们收入的提高，需要未雨绸缪，提供转型或者急缺技能培训的课程与场所。文化艺术小站在工作日时段，客流稀少，可以作为就业人群技能培训的场所，也可以更好地监督发放失业补贴。农忙时节需要雇佣更多劳动力，而农闲的时候，农业专家可以组织一些快速上手的农业新技术课程，提高农业工作者的新技术相关的知识与实践。一起学习实践的时候有同辈压力（peer pressure）,但也可以从同学的错误和问题中学习，互相交流成长，可以更加有效地掌握。实地学习实践的核心优势并不仅限于文化艺术，也可以拓展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促进我们更好地成长与发展。

引用文献：

[1] 伯特兰·罗素，储智勇译，权威与个人，商务印书馆，2012年，p.48-49.

[2] 原研哉，朱锷译，设计中的设计，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年，p199-200

[3] 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张定绮译，心流：最优体验心理学，中信出版社，2017年, p.219

[4]丹尼尔·吉尔伯特，张岩，时宏译，哈佛幸福课，中信出版社，2018年，第六章，未来的现实枷锁，p.135.

[5] 关于柔道与剑道等活动的追求很难一两句话进行解释，可以在参考文献获得更多的理解，比如，奥根·赫立格尔，鲁宓译，箭术与禅心，三秦出版社，2018年。

[6] Bourguignon, François. The globalization of inequalit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5. p.6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