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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重要吗?

已有 5615 次阅读 2009-11-4 07:54 |个人分类:学海无涯|系统分类:科普集锦| 纽约时报科学版

【译自《New York Times》2003年十一月十一日】

WILLIAM J。 BROAD和JAMES GLANZ
欧阳峰译


通过研究和发现,科学延长了生命,征服了疾病,带来了新的性自由和商业自由。它排除了鬼神,揭示了比任何纯想象来得更为精致和叹为观止的宇宙。

但是在这个科学所创造的奇怪的乐园中,存在着新的问题。面对未来的挑战,如疾病,污染,安全,能源,教育,食物,水源和都市扩张等,科学是否得到足够的公众支持,也是个疑问。

虽然公众渴望新的玩艺儿和药品,他们对庞大的技术修补日益反感。在基因工程,细菌战,全球变暖,核能和核扩散等领域中,他们也对百无禁忌的科技愈发害怕。

科学和公众之间的紧张关系,为致命病原体,干细胞和复制人的研究造成新的障碍。一些对科学的怀疑从六十年代的环保运动就开始了。

吉本斯博士(JOHN H GIBBONS)是克林顿总统的科学顾问。他说道,“在《无声的春天》(卡森(RACHEL CARSON)1962年关于滴滴涕危害的书)以后,玫瑰退色了。以前,人们把科学看作美好的源泉。在那以后,人们必须在善恶之间选择。”

他说,“在运用知识来解决社会问题过程中,我们迫切需要重建科学的基本地位。我希望理性能得胜。但这不见得靠得住。如希拉克总统所说,理性对我们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科学还触动了传统信仰,而引起很深的不安。一些科学家被全球性的原教旨的日益兴起而震惊。他们认为科学在日常生活的重大问题上不能给出肯定的结论,而来自宗教的旧的确定性则涌入这个空隙。

基瓦兹二世博士(DR。 GEORGE A KEYWORTH II)是里根总统的科学顾问。他说:“这么多原教旨主义,这么多向无知的倒退,真是难以置信。”

人们对科学的冷淡体现在最近的民意调查上。上个月,哈里斯(HARRIS)调查发现,美国人中认为科学的地位“非常崇高”的比例在上二十五年中降低了九个百分点,从66%到57%。最近的另一個哈里斯调查发现大多数美国人相信神迹,而且一半人相信鬼,三分之一人相信星相学。这些决非支持科学理性的证据。

“在这些事上明显存在着民族分裂人格”,金格利博士(DR。OWEN GINGERICH)说。他是哈佛─斯密松(HARVARD ─SMITHSONIAN)天文物理中心的天文历史学家。他经常谈到他的基督教信仰。

金格利博士说,“在疾病和死亡这样的时刻,科学会给你很冷酷的安慰。”

有些科学家说,在这种矛盾的气氛中,研究重点的选择变得越来越政治化了。

杰尔博士(DR. SIDNEY DRELL)是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家。他在联邦政府担任国家安全方面的顾问有四十多年了。他说,“现在是从我所知最糟糕的时期”。

原教旨主义在产油国家中泛起,美国和全球的政治气候在分裂,象达尔文的进化论那样的科学信条面临越来越精致复杂的挑战。在世界迈入这样的新世纪时,看来我们该问一问与几世纪来西方思想相悖的问题:科学还重要吗?人们还关心它吗?

内容:突破和神话破灭

显然,科学长期以来是很重要的。在食物,公共卫生和医药上的进步在上个世纪使美国的平均寿命从50岁增加到80岁。同样,世界人口在1950年至1990年之间翻了倍,即将达到六十亿。生物学发现了DNA的结构,创造了试管婴儿,治愈了很多种疾病。人类基因的解码使科学家迈向对人体功能的详细了解,为癌症和其他疾病的新疗法带来了希望。

共同发现双螺旋结构的华生博士(DR。JAMES D。 WATSON)说,“对很多人来说,现在生活好多了。你不知道1950年的情形。那时生活的难处远不止科罗斯比(BING CROSBY) 的沉闷。(1)”

物理上的突破产生了数字电子器件和亚原子的发现。美国的火箭科学赢得了空间竞赛,送人上了月球,探测了遥远的行星,还发射了数百个卫星,包括哈勃空间望远镜。

但是许多重大问题也随之产生了:酸雨,环境毒化,波帕尔(BHOPAL)化学灾难 (2) ,核废料,全球变暖,臭氧洞,变基因食物引起的恐惧,两艘太空梭的毁灭,更不用提垃圾电邮的恶梦了。这些麻烦使得社会对科学不再崇拜。

在冷战结束时,物理科学失去了吸引力和经费。美国国会终止了物理学家的重大工程超导超级对撞机,尽管已经为此花了20亿美元。

新校 (3) 的科学政策分析师杰隆(FRED JEROME)说:“国会忽然对科学不再感兴趣了。”

在此同时,工业界的研究花费猛增到联邦政府的两倍,在去年达到约1800亿(根据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的统计)。结果之一是更多的医药,手机,高级玩具,新型汽车和人造食品问世。另一方面,关于宇宙的基本构成和奇妙景观的新闻却减少了。

联邦科学预算下降的趋势有两大例外:健康和武器。今年,军事研究花费达到580亿。这比冷战时的绝对数字还高。

在此期间,其他国家增加了研究经费,夺走了一些曾由美国专享的荣耀。据CHI研究所 (4) 说,现在美国的工业专利中,日本,台湾和南韩占了四分之一多。欧洲在建造世界上最强大的原子粉碎机。英国人发射了二十五年来第一艘火星探测飞船,去寻找生命迹象。

矛盾:新挑战,新威胁

尽管生命科学飞速发展,癌症依然威胁着很多生命。而生物技术的昌盛引起了人们对变基因食品和生物的忧虑,也带来了对作为人的意义的反思。很多人担心,遗传学日益增强的能力会沾污人类生命的神圣。

上个月,美国总统的生物道德委员会发布一个报告,警告说追求人类完美的生物技术会带来意外的和毁灭性的后果。专家们也担心,恐怖分子会利用生物学的进展来进行更大规模的破坏。

哥伦比亚大学的哲学家克恰(PHILIP KITCHER)说:“这一切变得越来越容易和便宜,早晚会有人决定感染全世界。”上个月,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的一个委员会建议对可能导致生物武器的实验进行广泛审查。

物理科学好像也没有那么动听了。太空竞赛和冷战消失了。可能还因为本身的限制和经费的减少,物理科学有点失去目标。有些观察家担心物理进入了得不偿失的阶段。霍根(JOHN HORGAN)1997年的书“科学的末日”就是这个主题。

霍根在一次访谈中说,物理学家们不再制造核武器了。他们在驯服聚变能量和发展无所不包的统一理论方面也进展甚微。他说,抽象物理“已经在高维空间和超弦的仙境中迷失了。它已经脱离了现实。”

其他专家不同意这种看法。他们认为科学领域有周期性的上下,而物理可能正面临新的进展。诺贝尔奖得主,超级对撞机的设计师利德曼博士(LEON M LEDERMAN〕说:“你能嗅到新发现的气息。我有很强的感觉,革命马上就要发生。”

尽管哈里斯调查反映出它的地位在下降,科学在二十二个最受尊敬的职业中仍然名列前茅,高于医生,教师,律师和体育明星。

“科学是一项很吸引人的活动。这使得我们仍然对它有一定兴趣,尽管有些技术应用的误区很令人困扰。”哈佛大学物理和科学史教授贺顿博士(GERALD HOLTON)说。

多年来,美国自然科学基金会的民意调查指出这样的矛盾。它的最新数据表明,百分之九十的美国人说他们对科学很感兴趣或比较感兴趣。但只有一半的答卷者知道地球一年绕太阳一圈。

自然科学基金会的高级分析师泊拉克(MELISSA POLLAK)说:“‘对,我感兴趣’是最容易说的。我并不相信这样的回答。”

竞争:关于达尔文理论的斗争加剧

大约三分之二的美国公众认为在公立学校教授生物学的基石━达尔文理论时,也应该教授其他的替代理论 (5)。这个简单数字使很多科学家不安。

对於主流进化理论的反对势力,比二十五年前大大地成熟和有影响了。达尔文的主要对手支持一种叫做“智慧设计”的理论,认为完全随机的自然过程绝不可能产生人类。一小股身具种种学术和专业资格的人领导着这些反达尔文势力。其中一些人具有科学的高等学位,甚至教授职位。

智慧设计理论的支持者声称他们只是指出达尔文理论的不足。科学家们公开地群起反对。上个星期他们在德州教育委员会上挫败了推动同时教授进化论和智慧设计的企图。

“这真是绝对不可思议。”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物理学家,美国国家科学院副院长兰戈博士(JAMES LANGER)说,“就象我不希望我的飞行员相信地球是平的一样,我也绝不希望我的医生认为智慧设计和进化论同样可信。”

事实上,从一开始,科学给人的印象就不只是发展技术和医药的实用工作。爱因斯坦常常用哲学和宗教的语言解释他的发现。他看来在告诉人类关于客观存在的一些基本观念。在他以后,宇宙学家霍金(STEPHEN HAWKING)说道,发现一个更好的引力理论好像是看进“上帝的心念”。

从事实际工作的科学家们有的崇拜,有的唾弃这种标榜。他们的文化更偏向另一个粒子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温伯格(STEVEN WEINBERG)的想法。他的著名说法是“当宇宙显得越容易理解,它也显得越无意义。”

这种强硬的无神论观点有助于解释科学与某些宗教团体(尤其是那些坚持从字面上解释圣经的教派)的剧烈冲突。

NOTRE DAME的前科学哲学和历史系主任,罗马天主教教士麦克米林博士(ERNAN MCMULLIN)说:“科学家看到他们的科学受到攻击,他们马上投入战斗。这就使战线更加突出。”

“他们其实是文化的主流力量,但更喜欢把自己看成是受迫害的少数派。”他说。

未来:政府的紧迫目标

工业界总是着眼于短期目标。它很会利用科学来造福于自己和消费者。一个更令人担心的问题是,联邦政府是否能成功地解决关乎人类长期福祉的问题━几年,几十年以至几世纪,远超出工业界的视野。

吉本斯博士说:“科学仍然是新对策的源泉。离开科学,我们如何去应付二十一世纪的问题,如环境,健康,食物和能源?”

一些专家相信,尽管现在有种种疑虑,在未来的几十年中,我们会更热切地寻求科学的对策。“为了保持我们解决这些社会问题的能力,我们需要持续输入科学的成果。这一点是越来越清楚了。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会加速发展。”布什总统的科学顾问马伯格三世〔JOHN H MARBURGER III)说。

专家说,现在石油越来越稀少,所以发展新能源的迫切任务变得越来越至关重要。另一个任务是了解气候变化的细微之处,比如太阳和海洋对大气的影响。这样的工作还刚起步。还有一个任务是发展反制核武器和生物武器扩散的手段。

这个世界还需要新的城市科学来帮助协调计划象废物处理,用水,交通,公路,降低公共危险和污染控制等方面。

“这有很多事要做。”黑根(GRANT HEIKEN)博士说。他是“城市大地学”(EARTH SCIENCE IN THE CITY)的编辑。那是华盛顿的美国地质物理学会刚发表的文集。据估计,到2025年,城市人口将从现在的三十亿增加到五十亿。

黑根博士说:“我不知道新的科学能不能建立。但我们非常需要它。”

斯迈里博士(RICHARD E SMALLEY)是莱斯大学教授,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他说新技术和节能手段也许能解决世界的能源需求。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群体才能成功。

斯迈里博士和其他人一样,为美国科学和工程研究生院中的学生成分变化而担忧。根据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最新数据,到1999年,全时学习的外国学生人数快速增长,首次超过了美国学生人数,而后者正在迅速下降。

“聪明的孩子和积极的活动都在亚洲。这对他们很有利。为了我们的国家,经济繁荣和国家安全,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斯迈里博士说。

一些科学家说,今天复杂的挑战或许会为科学带来一个新的辉煌时代。这取决于陷于深刻冲突中的大众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科学还重要吗?

从很多层意义上,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接受了现代科学世界观的人和与之相抗的人之间的对立”,生物学家巴尔地莫博士(DAVID BALTIMORE)说。他是加州理工学院的院长,诺贝尔奖得主。

他补充说:“科学家的世界观更加复杂,而且更少地基於道德观。所以,它很难被人们接受。”

专家们警告,如果对科学的支持变弱,而且美国公众对科学不再感兴趣,那么这种冷漠会带来一个新时代。在那里,科学精英们只关心自己的狭隘兴趣而忽视公共利益和全球性问题。这样,“白大褂的专制”这类东西就会产生。

“一个人放弃对科学的兴趣,就是眼睁睁地走上被奴役之路。”科学历史学家布鲁努斯基(JACOB BRONOWSKI)写道。

【注】


(1)美国著名喜剧演员[译者注]
(2)在印度城市波帕尔,1984年发生化工厂毒气泄漏事故,造成约3800人死亡,2700人残废[译者注]
(3)指纽约曼哈顿的新校大学(NEW SCHOOL UNIVERSITY)[译者注]
(4)在新泽西的一家知识产权顾问分析机构[译者注]
(5)指神创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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