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中华读书报》1999年2月10日，6版，发表时题为《让素质教育真正成为可能》，署名读焰。此为原稿）

取消高考统考！

【此文写于1998年，如今高考制度变得比那时更加复杂了，但依然是原来的问题，顶多换了个形态。单一的或者貌似多样的（按省份）高考试卷，把人按照分数排序，也把大学按照分数排序。考分高的去清华北大巨无霸，考分差的去非9非2，人按照同一个尺子去衡量，大学也按照同一个尺子去衡量。学生变成考试机器，失去自主意识（当下中国的中学教育有三重原罪，败坏道德，伤害身体，摧残智力。参见：迷瘴中的一线阳光——序咏鹏《奥数是个替死鬼》），大学也失去多样性。北京大学与北京印刷学院，他们的办学理念应该不同，培养方案应该不同，对学生的要求也应该不同，但是现在要有同一个试卷来衡量，根子上就错了。一个人适合学音乐，未必适合学美术，在一种自由的状态下，北京印刷学院可以拒绝能够被北大的接受的考生，北大也可以接受被北京印刷学院拒绝的学生；一个考生会愿意拒绝北大，前往北京印刷学院，因为他的志向就是作毕昇、作邹韬奋，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正常的大学，人有个性，大学有个性。2016年10月7日】

关于现今的教育制度，许多高人提出了许多高明的建议，包括下发文件减少中学学生的负担，甚至不惜规定作业的数量，不许办课外辅导班等等。所有的这些措施似乎都没有使我们的孩子们比从前的日子好过一些。后来又提倡素质教育，但近来对素质教育之实施的批评也不时见诸媒体。有多少学校行素质教育之名，为学生们应试教育的老虎凳下又垫了一块砖？而且，首先应该接受素质教育的不是孩子们，而是各级学校的校长和老师。现在的教育体制根本不是在育人，而是在毁人；现在的教育体制不但没有让每一个孩子的个性得到充分发挥、人格得到充分完善、能力得到充分发展的教育理念，而实际上却是在压抑他们的个性，摧毁他们的人格，让他们的能力只向考试方向发展；现在的教育体制连农业都算不上，它是一个可怕的工业，是无数只有一个规格的机床，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模造成一个个零件。在这种体制下，孩子们学到的只是服从，只是说谎。今年高考作文，那么多孩子把父母写死，把自己写残，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在表达，而只是在答题，他们只是选择一个最可能是正确的答案。我们的作文教育什么时候允许、鼓励、支持孩子们表达真实的自我了？在这种作文教育下，一代中国人的文字表达能力已经萎缩——每天投向报社副刊的无数业余作者的“文学”稿件可以为我做证。我们一直打出的旗号“德智体全面发展”究竟被发展了什么？德育没有，体育一点，智育有吗？——只有考试的智育！

对于现在的教育，学校与家长各有苦衷，其妥协的结果，必然是苦了孩子们，毁了又一代人。只要高考统考存在，一切教育改革改善都不可能！

中国的现行教育制度以及这个制度培养出来的教育机构已经沉疴缠身，积重难返，冰冻三丈，头绪百端。其改革之艰难不言而喻。唯一一个能够立竿见影从根本上改革现行教育体制的可操作方案就是，——取消高考统考！就如1978年恢复高考一样，早一年取消统考，国家和个人早一年受益。

取消高考统考，让各个高校自己出题，各中小学马力十足的考试机器就将如没有头的苍蝇，顿时失去目标。大中小学都获得了解放，学生也获得了解放。就如取消了给农民下达的指令性种植计划，农民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才能焕发出来。取消高考统考，全国统一教材自然消失，教育内容自然发生改变，素质教育将真正成为可能。

取消高考统考，错开各校考试时间，孩子们将不再为“高考”做准备，而是为自己中意的几所大学做准备，为自己的理想做准备，孩子们将真正担负起自己未来的责任；取消统考，不再用单一的标准给全国的孩子们排队，孩子们的个性将有伸展的余地；取消统考，孩子们将获得了一个主动的权利，——选择大学，而不是单纯地被大学选择。

取消高考统考，各高校终于可以根据自己的办学理想制定自己的考试题目和考试方式，可以根据自己的育人理想招收自己喜欢的学生，不再被动地接受根据成绩排列而填充的考生。恢复面试，学校接受的将是一个个有特点有个性的人，而不是一份份档案；孩子们也能感受到是作为人而被接受的，而不是一个个档案与成绩的物体载体。

取消高考统考，让学校根据自己的实力制定招生名额，让所有的学校和孩子们在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内更公平地竞争。

1998年12月10日

北京  稻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