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雄

      世界上有三千多种语言。
      关于语言的用途与品位，西方流行一种说法：用法语跟姑娘说话，用俄语跟任何人说话，用英语跟马夫说话，……，用汉语与梵语跟天神说话。
      关于英语的用途与品位，还有一种稍微拨高的说法：用英语跟任何人说话。
      英语是马夫语或任何人语。这个说法，并不是有意贬低英语，而是尊重英语发展历史，是尊重英语现实。
      英语发源于不列颠岛。公元五世纪以前，不列颠岛是罗马帝国一个省；五世纪初，罗马驻军撤退，朱特人（Jutes）、盎格鲁人（Angles）和撒克逊人（Saxons）陆续入侵不列颠岛。这三拔人都是日耳曼人，说三种日耳曼方言；三种方言合起来构成盎格鲁?撒克逊语，也就是古英语。公元十二世纪，诺曼人（Normans）征服英国，诺曼法语成为英国官方语言，为政府部门与教育机构使用。十四世纪中叶，英语第一次在国会中使用，才取得社会地位。在十四世纪前，英国使用三种语言：官方语言法语，为政府和教育界使用；学术语言拉丁语，为教会和学术界使用；民众语言英语，为广大马夫与牧民使用。英语取得社会地位时，已经基本上是日耳曼语、法语和拉丁语的混合物，词汇有三成左右来自日耳曼语，有三成左右来自法语，在三成左右来自拉丁语，还有一成来自其它语言。这种混合语，在风格上，像中国风景胜地商贩与外国游客交流时说的混合语，像中国商界、政界、新闻界人士卖弄学问时摆弄的汉洋混合语，如，“欢迎来到 DDTV，参与MTV大赛，参与 PK，……”和“Est-ce que did you 吃早饭 でしが？”
      因为英语是马夫语，马夫莎士比亚可以脱颖而出，成为英语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有影响的作家！戏剧，在一切文化语境中，都是写给与演给不识字、识字不多或不想多识字的人听与看的，不是写给文化人阅读的。
       因为是马夫语，英语在国际政治界与学术界，一直都只是通俗语言，而不是经典与权威语言。经典语言，西语有拉丁语、希腊语和法语，东语有汉语和梵语；西方大学课程中所谓经典语言范围更小，往往是拉丁语、希腊语、汉语和梵语。现代权威语言，西语有法语，东语有汉语。如投寄航空信件，用权威东语注明是“航空”，用权威西语注明是“PAR AVION”。
      因为是马夫语，英语自然而然地成为现代世界语。经典语言，如汉语和希腊语等，高不可攀，不可能为人人掌握，更不可能为每个通俗语言使用者掌握，因此不可能成为世界语。反过来，通俗语言，对于经典语言使用者而言，是小菜一碟；英语成为现代世界语，顺理成章。
      马夫语成为世界语，这给人三点启示。一、汉语与梵语等天神语，不可能沉沦为世界语，除非想方设法遭蹋它们。二、先习得马夫语而后学习天神语，难如上青天；先习得天神语而后学习马夫语，如同闲庭信步时学学鸟叫，多练习练习便成。三、在中国，过早教少年儿童学英语，如同教他们做粗俗游戏，降低他们的心智与德性；孟母三迁之启示，现代中国人不应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