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成了学校的创业中心副主任。但中心主任，从团委副书记提上来的小李，却有更好的个人规划——小李先在省委党校学习了三个月，后又挤进学校的青年骨干教师培育计划，去美国访学一年。

这样，老马成了创业中心的实际负责人，有条件大干一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马对在校大学生的创业是抱有成见的。

原来十多年前，老马的女儿在上大学的时候，偷偷地加入了一支地下卖化妆品的队伍，想帮老马减轻点经济负担，结果反而让老马那年多出了1万多。从此老马就认为让大学生创业是变着法子从父母腰包里掏钱。大学生缴了学费，就应该好好学习。等大学毕业，如果不想就业也不想失业，再去创业吧。心里有这样一个念头，老马就一心抓科研成果的转化与推广。

在美国的小李主任曾提醒过老马：成果转化不好做，有风险。而且现在大学生创业已经被列入学校的必修课，是政治任务了，不可轻视。其实小李心里想：你老马干好了，成绩还不是我的？你要没干好，那是你不听我的。

分管创业中心的郭副校长也发现老马忽视了大学生创业这一块，但看见老马抓成果转化很卖力，也就没吭声：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好；如果没抓住老鼠，咱们再说。

老马面向全校征集可转化的科研成果，没想到老师的积极性都很高，一下子交来300多项成果，老马一看，发现许多老师又拿出申请经费的惯常姿势在填写拟转化的成果。唉！

老马从科技厅搬来一套甄别科技成果能否转化的真经，让所有交表的老师按照重要性、紧迫性、创新性、完备性、实施性及成熟度的“五性一度”的标准再填一次表。多数老师心烦了：你不给经费光让我们填表，算了！但还有30多位老师对自己的成果非常珍惜，王婆卖瓜不耐其烦地又按照老马的表格重新填了一遍表。

老马拿着这30多项成果，像个推销员似的四处联系企业、风投和基金公司，很快老马就发现，他从科技厅搬来的“五性一度”真经中少了一项重要指标：成本！这些成果实现起来的成本都太高，没有市场竞争力！

看到收集到的成果一个个被否决，老马慢慢心慌了起来：原来想靠着自己的聪明与勤奋推动一两个成果的转化，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结果忙了三个月，一个成果也没有推广出去，自信的老马甚至都有点自卑了。

突然有一天，急于转型的煤老板谭总拿着一张《三晋人民报》找到老马，嘴里还一直责怪老马：“你们学校有这么好的项目，你老马都不告诉我？怎么以前净给我推荐些不靠谱的项目？”

老马抢过报纸读了起来，报上说学校的甄教授发明了一种太阳能电池材料，光电转换效率可达50%。关键是这种材料可以简单地从煤炭中提炼出来，工艺简单、成本低廉，经济效益显著，投产三个月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社会效益明显，节能环保绿色低碳……。这项成果近日发表在国外著名期刊《Solar Cell》上。

老马内心大喜，但表面上还劝谭老板冷静慎重仔细考虑。谭老板先找了个学生将甄教授的文章翻译成中文，判断是个好东西。又几次到甄教授的实验室观摩。最终，谭老板用5百万元买下了甄教授的技术，又投资8千万建了个厂子生产。

学校一下子在成果转化方面翻了身，宣传部连篇累牍地介绍学校在成果转化方面的经验。老马也成了全省成果转化的专家，还被钦点为学校的年度优秀处级干部，特别奖励了2千块钱。

谭老板一下子成为煤老板成功转型的十大楷模、十佳优秀企业家和省里的政协委员。谭老板的厂子还没有投产就成为市里最具社会责任感的十佳企业。自省领导到厂子参观后，引发了各部门的各级领导都来参观。发改委、经信委、科技厅、科技局也争先恐后地给甄老板的厂子拨扶持基金、转化基金。

但谭老板生产的太阳能电池的光电转化效率始终不到5%！老马看见谭老板那么多钱砸进去一点响声也没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的专职媒婆，一生只介绍成功一对配偶，结果两人还生不下孩子来，心里有点内疚。老马就经常央求甄教授去厂里看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甄教授在老马的央求下，去过厂子里几次。但每次去，都是责怪谭老板只会挖煤、不懂高科技，厂子里除尘不达标、工人素质不高等。后来甄教授干脆对谭老板和老马都不理不睬了。

老马心生疑惑，就偷偷问甄教授手下的一个研究生：“你们实验室里的效率能到50%。为什么厂子里面照猫画虎却不到5%？”

涉世不深的学生说：在甄教授的实验室里，效率也不到5%。上一届的一个师兄，为了发篇高分的文章，在5后面加了个零，5%就成了50%。甄教授也发现这个学生捅下了大篓子了，就让他毕业后走人了，都不敢把他留校了。

老马差点摊在地上，两腿发软找到甄教授，质问甄教授为什么敢把5%的效率写成50%？这不是把人家谭老板往火坑里推？

甄教授承认他的学生存在学术不端，他负监管不力的责任。但与谭老板的转让合同中并没有效率达50%这个指标。如果效率能达50%，转让费能少于5个亿吗？现在转让费只有5百万，当然有风险。

老马骂了一句甄教授‘混账’，却也没有啥好办法。无奈的老马连忙打电话向小李主任求救。结果被小李软绵绵地给顶了回来：“我一直提醒你有风险，你不听。咱们没有成绩不要紧，关键是不要给学校惹事。你赶紧给郭校长汇报吧。”

老马又连忙找到郭副校长汇报，还没讲完，郭校长的脸就沉了下来：“你事先也不向我汇报，摊上怎么大的事才来找我？你先自己妥善处理吧，千万不能把学校扯进去。”

老马当晚就高烧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昏迷了两天的老马，第三天竟全好了，头脑也异常清醒与镇静。老马打电话约谭老板吃饭。在包间里，老马将甄教授学生做假的事情全盘托出。

谭老板大怒，右掌一击，两只酒杯从桌面上弹向空中，又掉在地上，碎了。“妈个巴子，骗到老子都上了！他必须一分不剩将我的钱给我吐出来！”

老马平静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转让费只有500万，和你投资的8000万相比，这只是个毛毛雨。这8000万怎么办？协议里也没写效率50%这个指标。还有，这件事要传出去，政府给你补贴的3000万咋办？”

谭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很快冷静了下来：“是呀，这件事捅出去对我们谁都不好。你老马把我当朋友，我也不愿意为难你。但你得赶紧想个法子呀，你给我弄个赚钱的成果出来，咱们再向政府多要点补贴，以前投的钱也许还能捞回来。”

老马说：“谭老板，有气魄！你不亏是大老板。你拿我当朋友，我就告诉你实话吧。现在高科技的东西都不挣钱，连985高校，能挣钱的成果都是些像什么昂立一号、神功元气袋等保健品。”

谭老板苦笑了：“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弄个保健品？”

老马说：“我的办法比保健品要好多了。现在不是放开二胎了？想生二胎的，无非是有了男孩想生女孩，有了女孩想生个男孩。咱们就发明两种药，一种吃了保证生男孩；一种吃了保证生女孩。”

谭老板惊讶了：“准不准？赶紧给我弄一点，让我儿媳妇吃点。我那儿媳妇已经给我生了三个孙女了，我谭家都快绝后了！”

老马不好意思说：“也不太准，但肯定不会亏本。”

谭老板火了：“又是骗人的？万一你保证人家生男孩却生个女孩，人家索赔怎么办？怎么能不亏本？”

老马压低声音说：“你想，生男孩生女孩的概率差不多，咱还能挣一半人的钱呢。另外，咱赔也只就赔个药钱，而咱们的药可以卖几千块钱，但成本却只有几分钱。”

“你这药都是啥成分，为啥这么便宜？”

老马说：“古人不是说‘咸男甜女’吗？咱这生男孩的药就是用白面掺点盐，生女孩的药就是在玉米里掺点糖”。

被套牢的谭老板不须扬鞭自奋蹄。很快，谭老板引进牛津大学的科研成果：牛津牌‘牛顿素’和‘观音素’研制成功。只要夫妻俩在怀孕前三个月每天一人一粒‘牛顿素’，保证生男孩；服用‘观音素’保证生女孩。无效全额退款。

同时谭老板还引进了‘互联网+’的概念，要求服药的夫妻每天都要在晚上9点到11点服药，而且必须在上网登记，严格限定了服药时间，否则就是违规在先，4千块药钱就不能退了。

最近，谭老板的高科技公司“牛顿观音”据说要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