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麦加朝觐踩踏

最近又琢磨了一些国外的新闻，发现中文的踩踏经过翻译变得很模糊（因为过去12次灾难有6次发生在贾马拉特大桥，所以大家都说是那里的事故），让我一开始以为踩踏是发生在贾马拉特大桥，事实上，不是，是在前往该桥的途中（见下图）。现在我来勾勒一下事故发生的经过。

按照计划，24日是5日活动周期的第三天，很多人从早上3点起床（他们都住在临时开辟的帐篷区，有空调，但撤走以后，米娜是一座空城），前往贾马拉特桥。射石仪式从12点开始，他们还需要走2英里（3公里）才能到达目的地。在两座马路的交点（223路和204路），两股人流汇聚到一起，但是有一股人走错了，开始形成人流对冲，互不相让的局面。当地招募的疏导人员，缺乏人流管理经验，不懂得制止人群混乱，以至于踩踏不断扩大。当地的气温条件，45度高温，让大部分人感到不适，严重脱水，而且参加者大多是老年人（用一辈子积蓄前往），加重了踩踏的局面。

所以，麦加踩踏与上海陈毅广场踩踏的性质是差不多的，仅仅是因为没有重视（事前计划和预报的疏漏），认为今年朝觐人群只有200万，低于2013年的320万，所以没有增加特殊的安排，遇到事故就不能及时处理，以至于灾难急剧扩大。

以上是灾难的直接原因（近因，Proximate）。而灾难的背景原因（远因，distal）是，沙特政府在9月11日发生塔吊倒塌事故后，决定朝觐活动正常进行，而没有对潜在的人群进行合理的教育和安抚工作。这些外国人来到环境条件极度恶劣的地方，不免感到焦虑，容易发生群体恐慌，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在笔者的群体数据库数据库的300次灾难中，类似的发生在大街上的人流对冲造成的群体事故，这是唯一的一次，前所未有的灾难。但是有几次群体记忆对群体恐慌的影响，比如1954年的印度昆梅拉踩踏，影响了2013年的昆梅拉踩踏结果，1978年的Naina Devi踩踏间接造成了2008年的同一地点的踩踏。地震大灾之后，灾后人群会过度反应，这是人群的常识和规律。我国古人（养由基？）用无箭之弓把大雁射下来，是因为大雁早已极度恐慌，这时候添加一种扰动，对群体的灾难都是致命的。所以，潘神没有武器，潘神导致伤亡，靠的是人群的易恐性特征，而我们人流管理者的任务，就是识别那些人群是“惊弓之鸟”，然后做出办法来应对，比如《孙子兵法》就说“治乱，数也”，意思是，（人群的）治和乱，是组织问题。人群的抗恐慌能力，是可以通过纪律和培训来改进。所以，CNN对麦加踩踏的事后分析，也提到：“对参加朝觐者的事前培训，是避免踩踏的重要一环”。关键是要认识人群的弱点和特征，然后做出有针对性的培训来克服，这是古代战场防恐的密笈。

以下是美国军方研究战场恐慌的结果和应对办法，可以用来认识处于“惊弓之鸟”（Panic-prone）状态的当事人为何发生突然崩溃的现象和群体心理学原因。拿这些原因来认识麦加朝觐踩踏事故，我们会更好地理解人群的弱点和规律性。

恐惧也不是潜在的，如同导致暴乱行动可能的敌意。惊惶失措的人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他可能会误解事实，但对于他认为某些东西值得害怕方面，他总是对的。确实，如果他不是参加其他人的逃生而不知道原因的话。

与充满恐慌的队伍不需要什么刺激就可以开始群体恐慌的荆楚。一个单一的惊呼：“毒气” ！或“逃跑” ！或： “我们被包围了” 就够了。 了解这一事实的敌 人尽可能地利用这一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有德国特工躲藏在美国部队附近，在混乱的有可能产生恐慌的时刻呼叫“毒气”。它甚至有必要来制定一套警告代号对于毒气的真实存在进行举报，该代号只有可信赖的人才懂。“纽约”指某日有毒气，“明尼阿波利斯”是随后发生的毒气。而其他人则被指示，不得喊叫“毒气” ！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第一年俯冲轰炸机和呼啸炸弹的使用部分是未来吓唬士兵和产生恐慌。实际上，俯冲轰炸机对训练有素的部队造成很少的伤亡，后者知道当这种飞机的攻击时该做什么，但恐慌可能会使新鲜部队把自己暴露到其他危险-机枪扫射或坦克炮 火。当部队了解这个事实，并成为对俯冲轰炸机的可怕噪音不再敏感时，他们不再被危险控制。

在战争史上充满了由最微不足道的事件开始的恐慌事件。在1866年一片扬起的尘土导致劳累的和恐惧的奥地利军队中突然爆发“德国骑兵是冲锋了”的说法。这片尘云是一群害怕的猪造成的。

在1904年日俄战争（发生在中国东三省）中黑暗中的影子把一群训练有素，休息充分的俄国步枪旅变成一群暴乱的人群和动物。黄昏之后不久，在晚霞的模糊影子中，几个俄罗斯士兵来到一片附近的稻田。一人看到什么东西并高喊： “日本兵来了” ！这就够了。恐慌开始了。他看到什么？无论是什么，不是日本兵。他们没有来。什么使部队充满恐慌？什么导致恐惧践踏他们？减少身体效率是恐慌的原因之一。疲劳、缺乏睡眠、差劲的食物，也许尤其是缺乏维生素基本法是其他原因。太多的酒精-无论是今天还是过去。恶劣的生活条件-污垢及害虫。所有这些东西都会消耗士气，使部队更容易成为他们的忧虑的牺牲品（即“惊弓之鸟”）。

一些心理状态是感到恐慌的危险信号。焦虑和担心，危险的一再威胁，继续的灾难。失败。即使没有失去大战役的长时间撤退。气馁的部队很容易成为害怕的部队。在长时间的害怕之下，纪律会失效。长期持续的防御可能具有相同的效果。努力作出防御态势的领导应该组织小规模的的每日进攻活动。

简短说来，恐慌来时士气低落。1904年的俄罗斯 步枪旅由一位害怕的士兵以为他看到什么，对恐慌是时机成熟的，因为它已被内部的争斗和军官中的不合所困扰。其恐慌的逃生行为被同样驻扎在该地的平静和不受干扰的另一个单位所阻拦，后者士气更高。

谣言可以让官兵易于恐慌。在1896年，入侵 阿比西尼亚（今天的埃塞俄比亚）的意大利部队中，谣言加上士气低落，相互之间不信任的士兵，军官之间的纠纷把他们的恐惧暴露给他们的士兵，导致了恐慌的发生，导致官兵从15000人减少到到3500人 。士兵们听说当地阿比西尼亚人是如何折磨和残害他们的囚犯。一个纵队前进的单位，突然受到疯狂高喊的当地人的袭击。支持的炮兵未能及时赶上。意大利步兵几乎立即抛弃他们的步枪和在疯狂的混乱中逃生。恐惧战胜了纪律，因为士气低落。

由于士气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领导，差劲的领导有时也可以，如上例中提到的，对恐慌负主要责任。事实上，任何损害他们指挥的手下的信心是恐慌更可能发生。矛盾的或模棱两可的命令。军官的摇摆不定或他们明显的愚蠢。长时间的紧张等待。频繁的假警报。长时间的撤退。原因不明的撤退等。所有这些张力破坏了信心和有利于恐慌的发生。部下寄予很大的信心的领导人之死，也可能使他们没有安全感，使他们易于恐慌。

感到任何形式的不安全导致恐慌。对部队的侧翼或对其通信和供应的敌人威胁，不管是想象或真实的，可能就够了。出人意料的敌人，尤其是当敌人使用了新的和意想不到的武器时。失败，高死亡率，在大量未掩埋的尸体中间无序的逃生行为。在森林中或在大雾和硝烟中迷路。与部队分开或在敌人附近，即使这种分开始暂时性的。忽视敌人的位置。这些都是在其充分的强度在运动中从未见过的，会打击士气和纪律，当它们胜出时导致恐慌。有可能对导致恐慌的原因进行相当完整的总结。这里是其中之一。

（1）物理成因。气候条件（太热或太冷），缺乏食物和淡水；疾病条件;枪械或弹药匮乏;当前死亡和灾难症状。所有这些物质条件是有效的，因为他们决定精神状态。清单可以无限增加。

（2）生理原因。饥饿，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B1 ；饥渴；疲劳，失眠，不规则的睡眠；抑郁，劳累；酒精中毒及其后遗症。

（3）情绪原因。真正的或假想的危险；情绪紧张，期待等待，长时间等待；突然性的生命威胁，未预期的武器；焦虑，不确定性；忽视军事条件的不安全感；物理或心理上的隔离。

（4）社会原因。情绪的蔓延，暗示；文化因素，如未受教育者有更大的情绪波动；背叛；不能控制情绪者对他人的影响。

（5）士气。士气败坏；领导失去信心；丧失纪律；连续撤退或持续性防御导致的心理态度；思乡；烦闷。

（6）领导。领导者缺乏；损失一位好领导；动摇的领导，矛盾的命令，领导失去信心。而且领导人可以影响到几乎所有其他原因造成的恐慌，因为士气主要取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