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禁烧令”

听说河南颁布“禁烧令”，令我想起1000年前的“禁烧令”，只不过当代作法的目的有所不同，这里比较古代的做法，说说当代“禁烧令”的荒谬之处。

河南，是古代的中州，代表商代文明的发源地，是中华民族的主要发源地之一。烧荒，是中国火耕文化的典型作法之一，是节省劳动力投入、快速就地生产生物肥料的一种办法，至少实行了6000年（从黄帝的“节用水火”算起）。对焚烧农作物垃圾的做法的时间进行限制，最早出现在代表西周初年生产习惯的《礼记》上，大约是“季春出火”（可以烧荒），“季秋内火”（禁止烧荒）”【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季春出火，民咸从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时则施火令。】，可以说农业生产的烧荒控制大约在中国有3000年的历史。以后的历代法律，从《秦律》到《泰始律》，都有《水火篇》，规范限制野外烧荒的作法，但具体内容没有保留下来。历史留给我们最后一次限制，是大中祥符四年（公元1011年）宋真宗颁布的《順時行火詔》，具体内容如下：

火田之禁，著在禮經。山林之間，合順時令。其或昆蟲未蟄，草木猶蕃，輒縱燎原，則傷生類。諸州縣人，畬田並如鄉土舊例。自餘焚燒野草，須十月後方得縱火。其行路野宿人所在檢察，毋使延燔。

也就是说，烧荒是可以的，但要等待10月以后放火，这会带来异常的火灾风险。当时是暖相气候的高峰时段，有野火失控的危险。古代最著名的暖相气候野火失控，发生在公元1451年，明朝北方军队在烧荒任务执行过程中，把一座县城烧掉了。孔子生前，也曾发生“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的事故，是典型的暖相气候造成的灾难。

为什么要烧荒？因为北方温度低，降水少，所以生物质能不容易降解腐烂，必须烧掉来节省空间，转化肥料。这种作法，是典型的刀耕火种文化，是炎帝代表的火耕文明的一部分。为什么不能用来发电？因为生物质能能源密度低，为了发电需要收集生物质能付出的能量，要超过可以产生的电能，因此收集生物质能发电，在经济上是亏本的做法。为什么过去不是问题？因为过去的劳动力成本低，其他能源成本高，所以本来应当烧掉的生物质能被运回家，烧大灶了。现在生活条件改善，烧煤烧气，都不需要繁重肮脏的生物质能，因此存在一把火烧掉的动机。

为什么“禁烧令”很荒谬？因为这种作法罔顾6000年来的生产实践，说禁止就禁止了，却没有想到替代办法，今年不烧，来年烧，“朝三而暮四”，根本就是糊弄的临时性作法。今年的空气污染避免了，来年呢？后年呢？河南的地理条件不适合生物降解，意味着最便宜的方法是烧掉。现在不让烧，就是苛政。苛政猛于虎，就是指这种没有经过仔细考量，一刀切的政策，表面上政治正确，实际上劳神费工夫，却没有解决问题。空气污染问题，绝不是烧荒造成的。烧荒显得污染严重，那是烧荒的时机不对，大气层的稳定性太大，让污染物排放产生问题而已。我们不是想着替农民想办法，要么帮农民烧，要么高价收购，让他们解决后顾之忧，而是怕脑袋作决策，却根本没有解决生物质能转换问题，充分体现了中国官场的衙门老爷作风，是非常可笑而可耻的。

美国在1960年代开始执行森林保护的计划烧除的时候，说自己是恢复了印第安部落的烧荒实践。中国有6000年的烧荒历史，自然也有其内在的原因。比如“季春出火”，讲究的是在春季的雨季来临之前，一把火烧掉生物质能，同时解决土壤肥料、昆虫危害、人工降雨三大功能。在缺乏铁制农具的时代，火耕经济是对烧荒时段非常讲究的，古代天文学异常发达，中国历代流行尊老和祭祖的文化，都是和火耕实践需要老人的天文观察有关。我们现在也需要尊重历史、尊重传统，就不能一刀切，放弃绵延6000年的古代传统，而是从传统中汲取经验，把烧荒行动统一规划到合理的时段，比如火历下的季春和“百五节（寒食节）”，农历下的“三月三（上巳节）”和清明节，都是古代年度烧荒的起始点。这样做，保证雨季来临立即冲刷大气层，改善生态环境，同时也兼顾了古代烧荒的三大功能：土壤肥料、昆虫危害、人工降雨。所以，我们要尊重传统，尊重文化，从古人6000年的经验中汲取经验，而不是一刀切，搞衙门政治。

另外，烧荒造成的污染，是因为烧荒燃料没有处理好，导致燃烧不完全所致。美国的烧荒是讲究污染物排放的，只需要稍微投入一点科研经费，就可以大大减少烧荒的污染，中国的政府就缺乏那么一点科学的精神，本来可以解决的问题一定要行政一刀切，显得当地政府很无知了。“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这是政府的执政目标吗？

污染大，是因为烧荒过程不科学，而不是烧荒本身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