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宋代军巡铺

最近，拜Youtube所赐，看了云南大学的苏升乾在《百家讲坛》播出的《清明上河图解说》，忽然听到军巡铺的讨论，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中国消防制度的源头，这里分析一二。

清明上河图中的军巡铺在哪里？左侧，城门与虹桥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图1. 《清明上河图》的城门与虹桥之间，有一个院落，驻扎着北宋的派出所，兼消防队及城管局。

云南大学苏升乾教授认为：“虹桥与城门间，有一个院落，外边有坐着的八个人，墙上靠着一些器具，大门后面有一个衣服角，院子里一人一马，加起来十个人一匹马，这是什么地方?有人说是官府，有人说是大户人家，我认为这个院落是属于军巡铺的军事机构。有几处都画到军事机构的。《东京梦华录》说是有军巡铺，两百多米就有一个，治安与防火。一般是五个人。北宋时，开封防火是个大间题。所以这些军巡铺，在院子里有高台，到晚上站在高台上晾望。城门楼上确实看得到一个人在晾望。至于那些器具，不是仪仗。更像是救火用的。长杆子是用来救火的，不可能用来打仗的。”

图2. 《清明上河图》局部放大。

图2上的那些工具怎么看？左边是勾叉，右边是麻搭。麻搭不是麻婆的搭，而是麻布做的墩布。宋代没有泵浦，唧筒有太过简略（见图3），射水如撒尿，射不远，所以主要工具只有这两种。按照火灾三角形，勾叉是为了隔离燃料，把正在着火的燃料与新鲜燃料隔离开来，火势就不能蔓延了。麻搭就是墩布，大兴安岭大火发生时，我国没有专门的森林警察，所以那些仓促上阵的业余消防队员，主要的武器就是墩布（现在的扑灭林火的标准设备升级为柴油驱动的风机了，以火攻火）。墩布的好处是，靠近燃料，节省水源。竹竿越长越好，对于隔离辐射，防止意外，有好处。那么，为什么这些队员都在打盹呢？因为火灾通常集中发生在某些时段，即《孙子兵法》所说的“发火有时”，通常是炊煮时间和夜深人静的时段。《清明上河图》发生在晌午时分，大家都比较清醒，因此这些消防队员还无事可做。对消防工作者而言，无事就是好事。

那么，院子里的那匹马是干什么哟用的？《东京梦华录》上说“每遇有遗火去处，则有马军奔报军厢子，马步军殿前之衙，开封府各领军吸水扑灭，不劳百姓。”原来，这里驻扎的军巡铺还没有领导，一旦发生灾情，马匹是用来向领导汇报工作用的。原来如此。

图3，宋代《武经总要》上的灭火工具（军用）。

图4. 军巡铺在城门（高处）的望火者

孔宪易《清明上河图的“清明”质疑》中指出：认为那城楼可能是东京宋门外东郊的蜘蛛楼。为此并提出了下面的设想：据《宋会要辑稿》载，当时东京内、外城及郊区，共划分136 坊，外城东郊区共划分3 坊，第一坊是清明坊。同时，从《东京梦华录》中得知，在坊巷中有“军巡铺”及“望火楼”的设置，这些“军巡铺”“望火楼”是北宋政府专款修建的，有些是借庵、观、寺、院等处的，正因为这样，认为清明坊可能借蜘蛛楼（图4）作望火楼以备警。这样一来，《清明上河图》便可以解作从清明坊到虹桥这一段上河的景色了。

看了《清明上河图》，深感历史的继承性。古代军巡铺不是失传了么？日本的派出所制度却继承了下来。宋代的军巡铺虽然没有了，可是我们的城管大军不输于宋代军巡铺。日本的兵役制消防不是被日本放弃了么，中国消防却完全继承了下来。目前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兵役制消防，是世界上最古董的消防制度之一，只因为我们祖宗就是这么干的，现在不敢超越军巡铺。

日本、法国和美国的第一支专职消防队分别建立于1629年、1699年和1853年，都比我国的第一支专职消防部队晚成立了数百年。不过，他们都比公元6年奥古斯都建立的罗马帝国的专业消防队伍Vigile晚了一千多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英雄各领风骚数百年。

附录：

军巡铺的功能

据《梦粱录》一书记载，我国宋代的城市里，每隔二百步左右，即设一个军巡铺，以兵卒3至5人组成，领头的叫巡铺长。军巡铺的主要职责是夜间巡警地方，查看烟火和提防偷盗，以及调解所辖地段出现的民事纠纷。军巡铺的士兵轮流值班，如果遇到火、盗等案情，立即按照法律进行查处。而倘若案情不是自身职权范围或能力无法处理的，则马上移交地方政府陈词诉讼，依法解决。各个军巡铺之间，既要各司其职，又要协同动作，以防止犯罪分子漏网或导致险情扩大，他们之间的联络信号，白天用旗，晚上用灯，很有组织性能，对维护地方治安和消防颇有作用。同时为了防止军巡铺人员滥用职权和欺压百姓，又规定除追捕现行罪犯外，军巡铺士兵没有抓人关人的权力，非现行的犯罪嫌疑人必须经由地方政府批准，再由官府衙门派人捕押，如果军巡铺人员擅自抓捕关押非现行犯罪嫌疑人，同样予以严惩，绝不宽贷。所以军巡铺身兼治安和消防的两大功能。这与罗马的消防队伍Vigile的功能类似。Vigile白天管风纪，晚上搞防火，有权作体罚，城管兼消防。

军巡铺的起源

公元1023年，仁宗皇帝赵桢登位后，即制定了严密的防火措施，降旨在京厢军中，挑选精干军士，组成队伍，建制为专事消防机构——军巡铺。

据《东京梦华录》记载：汴京城中，“每坊巷三百步许，有军巡铺房一所，铺兵五人”。这些军士都经过严格训练，技精、艺高、胆大、责任心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夜间巡警”，督促居民按时熄灯，消除火灾隐患。为及时发现火警，军巡铺还在“高处砖砌望火楼，楼上有人卓望”。铺兵轮流更替，昼夜值班，风雨寒暑不避。发现火警，及时报告，并奔赴失火地点扑救。

军巡铺的职责，既在灭火，又在防火。当时“京都禁火甚严”，时至夜半，不论官宦、百姓均须定时熄灯，不得违逆。夜间，巡铺兵士走街串巷，检查监督火禁的执行情况。如有夜间祭奠死亡者，均须在子夜以后进行，并事先报告军巡铺，使铺兵记录在案，以免误将祭祀烧纸钱当作火警，在城内引起惊恐混乱。

公元1131年，宋高宗赵构迁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市），建立南宋，此时的消防机构更趋完善。据《梦梁录》记载：临安“官府坊巷，近二百步，置一军巡铺”。主要街道均设有“防隅官房”，屯驻消防部队，时称“防隅巡警”或“防隅军”。全城“防隅巡警”达2300多人，建立望火楼二十多处。为准确辨明失火地点，还特地规定了报警信号，如白天发现哪儿失火，立即用旗帜指明方向；夜间则以灯笼代旗指之。为激励防隅军在灭火中奋力向前，将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还制定了严格的奖惩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