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6号晚上8点,生态学家、遗传学家、植物性学大师 Spencer Barret 在西双版纳植物园三楼会议室和学生谈论科学和人生。
Spencer Barret 是英国皇家学院院士,头发花白,满脸的络腮胡子, 脸庞微微泛红。Spencer Barret 当晚身穿一件黑色T恤衫,醒目的白色图案让人一眼就看出那是进化学鼻祖达尔文的亲手绘的进化树。夫人suzanne 告诉我说,是的,是达尔文。去年是达尔文200周年纪念,英国、美国、阿根廷、加拿大,到四处讲学呢。Spencer Barrett是植物自交和性进化研究方面的专家,但昨晚的话题更多的却关注了进化和遗传,从他T恤衫你就可以看出,他对进化是多么的着迷。在理解自然,解读自然的过程中,达尔文撰写了《物种起源》、《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等等书籍,性是整个自然科学的核心问题,也是生态学的中心。我们不仅可以从文献中了解到Spencer Barrett的思想与18世纪是多么的相似,历史得到了很好的传承与尊重,而且可以从他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一件日用的T恤衫,就可以看出西方在研究自然万物,格物致知的道路上依然是一脉相承。
不知道Spencer 喝的是不是版纳的二锅头,反正他有些酒上脸了。刚进门就自己搬了个椅子坐下,打趣的说,李庆军老师已经和他整了几杯,要不坐下来他非得摔到不可。酒是好东西,快乐的时候大家一起喝点,忧愁则独酌;酒还能壮胆,酒能让人说醉话,也能让人说实话。不知到 Spencer 到底是什么状态,只能靠听众去揣摩、猜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昨晚很放松,少了那些东西方间的虚伪“礼仪”,思绪飞扬、逻辑清晰,可谓妙语连珠。
成长之路 Spencer出生在英国的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工程师。Spencer的父母结婚的时候,正直英国和德国打仗,他妈妈一直不想要孩子,就拖啊拖,知道40岁才老来得子,生了Spencer 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父亲是工程师,但是却非常喜欢植物,在家里养了不少植物,Spencer从小就可以在家里的植物园玩。长大以后,Spencer 选择了园艺植物学,他说他挺喜欢这个专业。大学毕业以后,他去了非洲一个小国家(抱歉,实在没听过,认不得名字),在那里台湾政府正在帮助当地人种植水稻,我们就在哪里做稻田里的野草控制工作。那是一个很平穷的地方,而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农业知识,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人民的穷苦生活,终生难忘。
生活里总是有一些时刻会改变你的人生轨迹。在非洲的一年里,我认识到了我想要做什么。哪里生物多样性很高,我认识了很多植物,并收集了一些标本。一年之后,我打到回府,决定继续读书。研究生的时候,我有幸到了巴西,在那里看到了河滩改造的稻田。我很喜欢自然史,巴西有很多植物,在那里可以认识植物。虽然我不是经典分类学家,但我认为生态学家得认识植物,至少认识到科属名。我认识很多世界知名的顶尖科学家,他们都热衷于植物分类,因为这样才能让他们找到合适的材料来做研究。硕士毕业之后我师从一位女导师,她在美国印第安纳研究辣椒,获得了博士学位。博士毕业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够聪明了,可以当个教授。1979年,我到了多伦多大学任教,一直到现在。
我恨美国(I dislike US) ,美国发动了越南战争。在大学里,我教唆(encourage)学生上街游行,抗议美国政府。我是极左的,这是我的政治观。后来我去了美国,发现美国的人民也很善良,可怕的是政府,这就是规律。现在,我恨加拿大,特别是加拿大政府。
院士、导师和学生 很多院士都很自信,意识到自己很聪明,配得上(Qualify)这一职位。事实上,你们也是一样的,要自信。假如你够优秀,基金不是很容易吗?! 你们是幸运儿,遇到了好时代,机遇很好,虽然你们中国娃(in China)竞争激烈,但你必须要保持自己。(You are lucky, You are all you are.)
假如你老板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只把你当作工人用,那么你一定要小心,步步留心(BE CAREFULL); 假如你老板有钱,而且给你指了个方向。那么你应该看本领域前20的杂志,把相关文章都看看,谙熟于心。那些最好的文章看六七遍也不为过,然后去野外找植物,来检测你的假设。去野外的时候,你要细心观察、领略自然。有一学生来我实验室面试,说他很感兴趣兰花。我问他为啥呢,他说兰花真酷。是的,兰花很酷。可是科学问题在哪呢,你得把问题细化、具体化;假如你老板让你去学数学、线性模型,这种疑难问题,那就努力去尝试,别指望你老板教你,他自己也不会,但他可以给你指出方向。别只做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事。你若是想在某领域领先,你就必须学习心得技术。假如你想学什么,就问问老板,谁是该领域最牛的人,老板有钱送你去学吗?
在中国,可能专门从事理论生态学、数据分析和讨论的人很少。我想你应该去American Naturalist、Evolution、Ecology 看文章,看看别人是如何分析数据的。中国的科研系统里,你发个高影响因子的文章,像naturescience, 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太荒唐了(This is ridiculous)。作为学生,你可以去适应这种机制,也可以去试图改变它。很多中国人给我发邮件,说这是很有意义的发现,能不能发nature。我觉得这就是垃圾,他们根本不懂的什么是文献。我们来自美洲,但我们不是那么随意的(informal)。发邮件给科学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别人你的正规地址、姓名、你的导师是谁等等,要讲究礼仪。假如你很informal ,仅仅把科学家当作审编(Editor),很多科学家都会直接把你的邮件删掉了。
生物学与生物学杂志 当我和学生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保持怀疑的态度(Skeptical),而不是反唇相讥的态度(sarcastic)。当我写报告或者做报告的时候,我知道数据的局限性,科学并是总能证明一切。每年有成千上万的进化相关的文章提供证据,但是生物学,生态学依旧很复杂。
Biology is a mess. 生物学和物理学不一样,有的人认为生物学很幼稚(naive)。 Smith 曾经说过,生物学就跟一塘泥巴水似的,水很脏,里面还有还有些泡泡,当你凑近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生物学有三种问题: 大问题、小问题、和无关紧要的问题。(the big one, the small one, the trival) 。 花的进化或者热带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原因,这样的问题就是大问题,生物学大问题里,没有简单的答案;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那些很傻的问题(silly)。科学家得从小问题做起,然后做大问题。(注:很像印度谚语---伟大的人物讨论思想, 中等的人物讨论事件, 小人物讨论人.)
我喜欢实验,历史里的东西很难用对照试验来检测,我对其不感冒。分子生物学里的证据比化石证据要好得多。
在北美针叶林里有一种雌性异株的植物(听不懂名字),在采木区,性比是1:1;在林子很好,密郁度很高的地方,是偏雄性的(male-biased),有雌性,但它不开花,对于这种植物,这些实事就是真理。生物学里的“以小见大”不是好问题,好思路。
种群遗传学家 Geoge William 写了一本书 Adaptation and natural selection, 他认为,物种选择是在种群的水平上的,这完全是个错误。进化不是发生在种群,或者物种间的,仅仅在个体之间,个体的适合度高对种群有益。George william 的书给了里查德?道金斯灵感,写出了《自私的基因》一书。
很多遗传学家,种群生态学家都拒绝参加在北京召开的国际遗传学大学,因为他们反对中国的绝育政策,而我接受了这个实事,我来北京参加了会议。我不大乐意讨论植物性比对人类社会的借鉴的话题,人口性比的问题超出了进化生态的范畴,这是个社会问题。
作为大学教授,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给大学生、研究生、博士上课,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起来。我们实验室目标都是Evolution, Genetics,Ecology 和 American Naturalists,这些杂志才是自然。理解杂志是很重要的,别跟我提Nature,Science,这简直是个笑话(Nature and Science,it's a joke.)我大概有10-15%的时间用来教学,30-40%的时间从新写学生的文章,虽然他们的母语是英语,但是文章还是很烂。我觉得你们的难点就是语言,换了我,活下来都难。学生必须心存高远、脚踏实地的练习写文章,多写多练。
S.Barrett 的主页
http://www.eeb.utoronto.ca/people/faculty/barrett 或文章
http://www.eeb.utoronto.ca/publications/term_id/118
相关专题: 导师与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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