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曾两过汶川,江山映秀,至今清晰。只不知今日汶川又是何等风景。发旧文一篇,且为纪念。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起了个大早,从成都出发去九寨沟。过了都江堰,就进入了莽莽岷山山脉。汽车在茂县汶川一线的崇山峻岭间蜿蜒攀行,像一叶扁舟穿行于蓝天白云间,同行的人大多在打盹儿。我一边望着车窗外山峰和云团若即若离的相拥相吻,一边有心无心地听导游小姐介绍着九寨沟的美景藏情,以及为了活跃气氛偶尔安排的带色段子。冷不丁她一句“茂县的风,松潘的葱,九寨沟的姑娘最正宗”,却像车窗外云雀的鸣叫一样,直直窜入了耳朵。一颗期待的种子,一首优美的歌曲,还有一段遥远的记忆,慢慢在心里萌动、苏醒。
照例是听不完的传说,赶不完的景点,摆不厌的姿势和拍不完的照片。本来孔雀湖的绚烂和镜湖的宁静,都值得坐下来慢慢消受的,可惜不能吸烟,离回程的时间却也已经不多了。只好被导游小姐赶鸭子一样下山,牺牲了与山水的真正交流。如今的旅游,到什么地方,游客都是被旅行社赶到固定地点听同样故事看同样山水的鸭群。惟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鸭子们的长相略有差别。回想起来,一路上的景致和那份静静欣赏的闲适,不也很惬意吗?可惜很多风景都因打盹儿错过了。
一路玩下来,最正宗的藏族姑娘却还没有出现,自然也没有什么浪漫发生,心里不免有一丝丝失落。吃罢晚饭,便满怀期望去领略收费不菲的风情晚会。哈达依然洁白,料子却是化纤。晚会虽太吵闹,藏族姑娘倒是个个漂亮,想必歌舞团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了。压轴的节目,是选游客客串新郎倌。我自告奋勇上了台,环顾左右却总共上了八个小伙子。于是捉对顶牛角力,胜者将赢得佳人,洞房花烛。在土耳其的东方之夜晚会上,也有类似节目,全世界旅游点大概都差不多,只不过角力的项目五花八门罢了,比的大多也是蛮力。这类节目的剧本,也基本都脱胎于当地人代代相传的传说,历史久远。在各民族的发展历程上,原始的生殖崇拜与爱情都是永恒的经典的传说题材,源远流长,倒也不足为奇。
真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只闯入了第二轮。看着热闹气氛中新娘子那职业性的娇羞和华丽的盛装,记忆深处那个藏族姑娘的形象,两天来又一次在我眼前升腾。我的思绪,也再次回到了八年前那趟火车上。
那是从成都开往上海的火车。结束了火热的大学生活,我变卖了财产,稚气未脱的脸上费劲地把深沉写了,在麻雀东南飞的年代负笈东行。邻座是一个天真无邪、清丽素雅的女孩,望着窗外,脸上隐隐有些笑意,让我想起冰峰上的雪莲花。两天两夜的旅途实在也太长太乏味了,不和她说话太不现实,而且迟说不如早说自然。我在心里权衡半天,脸上的深沉再也绷不住,便硬着头皮与她搭上了话,于是一路有了欢声笑语。
她来自拉萨,爸爸是上海的支边干部,留在拉萨娶了她妈妈。高中毕业后她考到了上海读书,那次是回拉萨过暑假,然后飞到成都转车回上海。我对她的基本信息当然感兴趣,但当聊完了这些,我们把话题扯向那神秘的雪域高原时,我的内心便感到了一阵阵的震慑。神圣的雪山、虔诚的朝圣者,还有带着自家的狗转经的人们……那个纯净世界我曾经是那么的陌生,她却不紧不慢地向我娓娓道来。我对那片神秘世界的无限向往,由此生了根。
两天两夜,却还是有结束的时候。那段时间我们过得那么的开心,我们一起聊,一起笑,一起发呆,一起瞎掰,一起去餐车吃饭,一起挤在座位上送走黑夜,迎来黎明。当我半夜醒来,发现她的头靠在我肩上熟睡,发丝轻拂着我的脸的时候,我问自己,大学四年金身不破的我,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她了?而那时候,我们甚至还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车到苏州,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我面前却让我眼前一亮。她换上了藏族服装,显得更加的清纯动人。我不免在心里自作多情地猜测,也许她是特意为我换上的吧。称赞一番后,我们的话就开始少了,静静地坐着等待终点。然后下车,然后挥手告别。
我平日对自己浪费时间一向很宽容,但现在看来,我在上海读书的两年半时间,确实每天都在瞎忙活。回想起来,和大学四年一样的一事无成。其间虽然有几次通信,我却忙得去她学校一次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荒唐吗?也许有一点——简直太荒唐!虽然每次唱起郑均的《回到拉萨》时,都会想起她,想起火车上的两个昼夜,但终于因为我们先后毕业,彻底失去了音信。
人海两茫茫。
直到今天,我去拉萨的梦想还没有实现,而且因为烟酒过度,《回到拉萨》也快唱不出了。但我还会唱下去,在纷扰忙碌的生活中存有一些梦想和希望,在被琐事充塞的心胸里保有一方纯净田园。我相信,哪怕到了唐古拉山再也爬不动那一天,也还有雪莲花在山顶上等着我到来。
静夜里,我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为那不知在哪个角落的朋友默默祝福。《回到拉萨》的旋律,又在心里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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