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到抗生素,大家必然都会想起人类最早发现的抗生素——青霉素。
弗莱明在自己培养葡萄菌时,无意发现一些淡绿色的霉点,这些霉点周围的葡萄菌都已死去。
对此感到惊奇的弗莱明用心培养了这些霉点,世界上最早的粗制青霉素因此诞生。
青霉素一举扭转人菌大战的劣势,被唤作现代医学史上最有价值的贡献。
这个意外的发现为弗莱明博得了1945年的诺奖,眨眼成了人生大赢家。
相比起弗莱明,以发现链霉素夺得诺奖的塞尔曼·瓦克斯曼就没有这么走大运。
瓦克斯曼为了治疗肺结核的“灵药”,从土壤中一点点地分离细菌。
他与他的学生们花费了5年时间,经过实验的细菌高达10000种,才找到一种名为灰色链霉菌,提炼出了链霉素。
正当功成名就时,他的学生艾伯特·沙茨却将他告上了法庭,从两人的争吵中竟透露出一个惊天秘密:沙茨居然才是真正的链霉素发现者!
法庭外,瓦克斯曼承认了沙茨同为发现者,但随后到来的诺贝奖却不认可沙茨的贡献,仅选了瓦克斯曼得到了1952年的诺贝尔奖。
沙茨赢得了官司却没得到应有的认可,更让人感到莫名的是,科学界竟也集体排斥他。
双方各执一词,到底真相是什么?
____________
相比癌症和艾滋病,如今的肺结核早已算不得什么危险的疾病。
但对于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是对肺结核心怀恐惧。
肺结核的病原体早在1882年就被人们发现,却依然肆虐了大半个世纪,数亿人因此丧命。
在历史上,结核病被视作与黑死病相对应的“白色瘟疫”。
18世纪末,伦敦每10万人就有700人死于这种病。
19世纪中叶,欧洲四分之一患此病身亡,屠戮之多不亚于黑死病。
不过,也有些人痴迷于肺结核,不少文人雅士都乐意死于肺结核。
据说拜伦便希望自己能和诗人济慈一样死于肺痨*,因为这样才不愧当诗人一生。
*注:因为结核病会使病人严重贫血,脸色苍白,日见瘦损,因此又称痨病,取义于希腊语phthisis,即“消耗”的意思。
但医生和政府可没这种雅致,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治好结核病。
在古罗马,医生会要求病人饮人尿、喝象血,再搭配点狼肝。
到了中世纪,人们认为触摸新皇就能治疗痨病,新登基的国王便还需要操心病人。
随后放血疗法流行欧洲各国时,贫血的结核病人更是救不回的了。
如此争斗长达数个世纪,结核病始终占据上风,就连划时代的青霉素也对它无效。
直到20世纪20年代末,一位研究员发现结核病人吐出的痰落在土壤上,痰中的结核杆菌竟然被迅速杀死。
这件事引起了美国结核病协会的注意,随后委托正在罗格斯大学生物化学和微生物学系任教的塞尔曼·瓦克斯曼研究这个情况。
瓦克斯曼得知这件事情也来了兴趣,他带着学生们重复了这个过程。
多次实验后,他发现土壤中的某些菌群对结核杆菌杀伤力极强。
几乎可以确定,在土壤中能找到可以治疗肺结核的微生物。
但是就算一捧土壤,都蕴含着一个庞大的“微生物王国”,有着不少于10万种“居民”。
要在这么多微生物中挑选能杀死结核杆菌的微生物,无异于大海捞针。
尽管前途艰辛,但比起那些找不到方向的人,瓦克斯曼已经算是非常接近结果的人了。
在医药业巨头默克公司的资助下,他领导着学生开始系统地研究如何从土壤微生物中“捞针”。
瓦克斯曼带领的学生最多时达到50人,在他们筛选了1万多个菌株后,分离出了放线菌素和链丝菌素。
可惜的是,两者对于人体的毒性都太大,毫无临床价值。
但团队在研究链丝菌素的过程中,建立了一系列测试分析方法,这使筛选工作更加精确,也为链霉素的发现做好了铺垫。
同一年,男二号艾伯特·沙茨从罗格斯大学毕业,为了瓦克斯曼每月40美元的工资来到实验室攻读博士学位。
沙茨的加入,对链霉素的发现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比起其他学生,沙茨工作热情更加高昂。
他很快融入了实验室工作,并对分离菌株兴趣十足。
他曾参与到了链丝菌素的研究工作中,虽然毫无贡献,但学会了一整套的实验技能。
在加入工作6个月后,当时正值二战最激烈的时期,沙茨被征召入伍,在空军医学部担任细菌医师。
入伍期间,他也没有停止分离菌株的工作,还曾将两份样本寄给了瓦克斯曼。
6个月后,沙茨因为背部受伤而退伍,再次回到瓦克斯曼的实验室。
此时瓦克斯曼对分离工作已经有些疲惫了,他将主要工作都交给了沙茨。
但沙茨对于实验十分执着,经常在地下室里工作一整天。
只有在中午的时候,由他妻子在一个窗口递给他午餐,并嗑叨几句。
经过不懈的努力,沙茨欣喜地发现,一种灰色链霉菌的提取物竟对结核杆菌的繁殖有抑制作用!
他赶紧告诉了瓦克斯曼,两人都很兴奋,同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成果。
他们联名在1944年将研究成果刊登在《实验生物学和医学协会会刊》上,第一作者署名沙茨。
这个成果在科学界如同一颗炸雷,引起一阵骚动,被公认为又一伟大发现。
事实上,链霉素对人体并非完全无害,过度使用仍会对肾脏、听觉、前庭神经有影响。
同时链霉素不能杀死结核杆菌,只能抑制生长,但在当时已经足以挽回许多肺结核患者的生命了。
根据当初瓦克斯曼和默克公司的协议,作为研究的资助方,默克公司将合法拥有链霉素的专利。
但瓦克斯曼担心,仅仅默克公司一家不足以满足市场对链霉素的需求,会让病人有药却买不到。
理解瓦克斯曼的担心后,为了让尽可能多的肺结核病人能够用上药,默克公司选择了放弃可预见到的庞大收益。
它大方地将链霉素专利转让给罗格斯大学,只保留了生产许可。
与此同时,沙茨完成了博士学业,瓦克斯曼在他离校之前找他沟通专利问题。
出生贫寒的沙茨非常能理解链霉素的作用,随即也同意将链霉素的专利无偿转交给罗格斯大学。
随后,链霉素通过了结核病研究中心的临床试验,试验遵从随机、双盲的原则,并设有安慰剂对照。
链霉素成功通过了临床试验,随后多家医药企业同时开始生产,链霉素进入市场。
在大洋彼岸,英国柴郡一家医学的儿科病房内,一个名为彼得的小男孩正等着注射链霉素。
彼得是个不幸的小孩,他还不足两岁就感染上了结核性脑膜炎,从懂事起就开始等待死亡。
照顾彼得的护士都不愿意过多谈及彼得,压抑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护士感到痛苦。
但事情有了转机,美国开发的一种全新的特效药现在就等着为彼得使用。
针尖逐渐刺入彼得的皮肤,早已习惯打针吃药的彼得对此毫无反应。
一切如同往常,注射过后的彼得被推回到房间里,等着护士做例行检查。
让人震惊的是,用药后的彼得逐渐好转,几个星期后便活蹦乱跳,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
彼得正是使用链霉素的首例病人,而这样的情形正在全世界范围重现。
得知自己为世界带来生机,沙茨异常开心,只是当下还有另一件事让他非常气恼。
由于链霉素的投产,瓦克斯曼从中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收益。
沙茨自听闻此事后大为恼火,将昔日恩师告上法庭,要求分享收入。
这场官司最后达成了庭外和解,罗格斯大学将把链霉素专利收益的3%分给沙茨。
最重要的是,瓦克斯曼应诺承认他“法律上和科学意义上是链霉素共同发现者”的地位。
回忆起往事,沙茨自己说,瓦克斯曼在他实验有起色时才又参与进来。
并且当他在地下室暗无天日工作时,瓦克斯曼就在各类讲座上夸夸其谈,更是抹灭了沙茨的功劳。
而他当初离开大学时已经身无分文,之所以还答应转让专利,是因为他认为“链霉素如此重要,不该从中牟利”。
也正是瓦克斯曼违背了原则,从中牟利,才让他感到愤怒。
瓦克斯曼这方面,他在官司结束后将收益的一半捐出,用以资助微生物学研究。
但他本人是不认可沙茨的指控的,沙茨的工作要是没有他的研究思路,也不可能有所成绩。
沙茨更像他许多学生中幸运的一位,迈出了“研究计划中水到渠成的一步”。
沙茨赢得了这场官司,但他与瓦克斯曼的师徒感情、战友情谊却已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因为学术圈不愿意接纳一个攻击恩师的人,导致他连找个工作都不容易。
最糟糕的是,1952年的诺贝尔奖颁给了瓦克斯曼,而链霉素共同发现者沙茨却完全没被提起。
瓦克斯曼自己的获奖致辞就更不可能提及沙茨了。
从此以后,两个抗生素领域的大咖来往越来越少。
直至瓦克斯曼逝世后,这起科学界公案又再次被提起,沙茨作为共同发现者却被忽略得到不少人的同情。
而瓦克斯曼生前虽然风光,离世后却被说成欺压学生、盗取劳动成果的恶人。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链霉素发现者,成了这个公案最大的疑问。
这件事直至今日仍是争论不休,师徒二人的名利争斗,竟到了当事人逝世还不能荡尽余波。
争论者考虑论文署名、考虑学术界看法、考虑诺奖评判,便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
其实两者在这链霉素的发现中,哪有谁是真的可以缺少?
只是这件事里,有师徒之分、有权威与新人之分,人们站了队选了自己的角度,这才开始为自己的观点找佐证。
但如果争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那争论的本意就不是为了真理。
*参考资料
抗生素, 维基百科.
诸平, 纪念链霉素的发现者:艾伯特·沙茨诞生95周年.
赵承渊. 医学诺贝尔之路(1952):师徒之间的纠缠[J]. 中国科技奖励,2013,(12):80-81.
朱俊明. 科学史上的“冤案”[J]. 教师博览,2006,(02):52-54.
郝凤霞. 被遗忘的瘟疫[J]. 世界科学,2004,(03):35-38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4 06:44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