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都是鱼！？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达尔文的进化论观点已经渗入人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甚至都已经从自然发展规律变成了社会发展规律

即便现在关于进化的理论还有些许疑点

进化论也在不断被完善成现代综合进化学说

可“生物进化论”已经成了像日心说一样深入人心的东西

然而在达尔文刚提出进化论的时候

这个“挑战了上帝权威”的理论还是糟了不少罪

承认进化论，就相当于直接抹消了“上帝造人”的丰功伟绩

上帝的拥护者们怎么可能就轻易接受进化论呢

神创论者对达尔文的嘲笑

可有那么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进化论的反对者们用来打击达尔文的工具，是他的一位支持者创造的

海克尔胚胎重演图，这张让人惊讶不已的图在刚诞生的时候震撼了不少人的心灵

可当多年后，海克尔造假的说法传了开来

这曾经被认为是达尔文进化论的最佳证据的图，成为了反进化论者手中的武器

最初版本的海克尔胚胎重演图

争论不休的进化之战，被夹在中间的海克尔却显得有些无辜

他是个生物学家，可他也是个艺术家

或者说，他是个有些模糊了科研和科普边界的生物艺术家

胚胎重演图，与其说是他用来证明进化论的证据

倒不如说是他根据进化论对具体标本进行演绎后的结果

海克尔画的蜂鸟

他明明只是想引导学生去理解进化论和学习进化论

可却被有心之人利用，甚至在他对重演图进行修改后，市面上流传的，仍然是最初那个谬误的版本

至于胚胎重演图衍生的生物重演律？

这可不是瞎说，虽然充满艺术细胞的海克尔走了些弯路

然而生物重演律，却是扎扎实实地为进化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恩斯特·海克尔（Ernst Haeckel）

…

1834年，海克尔出生在现在德国的波兹坦地区

在那个时候，德国还不是德国，而是一片农村小镇林立的地区

海克尔的父亲是一个律师，大概算得上是小康家庭

衣食无忧的他自然不用砍柴或者种田

少时的海克尔最喜欢的就是抱着画板跑到山林里

对着花花草草一画就是一天

海克尔画的兰花

尽管海克尔很喜欢画画，很喜欢自然界的鸟兽虫鱼

可到了大学报考专业的时候，他仍然遵从了父亲的意愿，选择了医学

顺利读到了毕业，海克尔乖乖地成了一名医生

然而海克尔根本放不下自己热爱的生物学

医生这份工作是不错，但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啊

一想到自己一辈子都要拿着手术刀，海克尔的内心很崩溃

海克尔

25岁那年，海克尔放弃了自己即将起飞的医学生涯，毅然投入了生物学的怀抱

他进入了耶拿大学，攻读动物学博士的学位

也是在这一年，达尔文出版了那本举世瞩目的《物种起源》

像很多研究生物的科学家们一样，海克尔被这本书深深吸引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看似毫无联系的动物植物，竟然都有着如此密切的联系

在遥远的加拉帕戈斯群岛上，成群结队的雀科鸣鸟们（地雀）有着形状各异的喙

海克尔为书中描绘的一切而迷醉

他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世界

可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盛赞《物种起源》是一次“初次、严肃的科学尝试，这个尝试把一切有机界的现象，用一个伟大的 、统一的观点来解释，并且用可以理清的自然法则，代替不可理会的奇迹的位置。”

《物种起源》

他甚至还写了一本叫《放射目》的书，书中记录了他新发现的144种放射虫

这是海克尔的成名之作，更是他对达尔文进化论的第一次表白

海克尔可以算是进化论的死忠粉了

在他的书里，他不止一次地声援进化论

还用进化树的形式将各个物种画了出来，标示了它们的亲疏远近

海克尔画的“进化树”

他想要以此来说服德国的生物学家和教授们接受进化论

可是这明显挑战宗教信仰的理论哪里可能一下子代替上帝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面对那些固执的老头儿，海克尔无疑只是在做无用功

既然科学家那条路走不通，那不如先争取到普通人的支持

于是，海克尔将工作的重心转向了科普，转向了他的学生

自从拿到了耶拿大学的博士学位，海克尔便一直在耶拿大学任教，担任生物系的教授

海克尔与助手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正是插图大量涌入学科课室的时候

而海克尔教授的胚胎学，恰恰是最需要图示的一门课程

早在1828年，胚胎学研究的先驱卡尔·冯·贝尔就意识到，早期的胚胎具有相当的相似性

卡尔曾经不慎忘了给两个胚胎标本做标记，一段时间后，卡尔已经完全无法辨认这两个标本

“它们可能是蜥蜴，可能是小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卡尔·冯·贝尔

海克尔继承了卡尔的研究

在他眼中，胚胎，或许能成为进化论的一个好证据

当时还没有什么医学摄影的说法，课堂上的图示基本靠手绘

这对于海克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从小就热爱绘画的他总是能将东西画得活灵活现

海克尔手绘作品

可是在海克尔的心中，插图不过是用来科普的一种工具

在绘画上，他恐怕也能算得上小半个艺术家

甚至为了展现出艺术性，他有些刻意地模糊了科研与科普的界限

在对动物的胚胎研究中，善于观察的海克尔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很多动物的胚胎在某些阶段的形态颇为相似

而很多的哺乳动物在早期也会出现脊索，甚至鳃裂的情况

人早期胚胎模式图（1个月左右）

海克尔心想，如果将这些相似的胚胎画出来，那可就是宣传进化论最好的工具了啊

胚胎都那么相似，还有着类似返祖的结构，这可不就是胚胎的重演现象吗

于是，海克尔胚胎重演图就这样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确实让人不得不惊叹生物的神奇

鱼，乌龟，鸟，猴子…这明明形态各异的生物在胚胎时期却相差无几

在海克尔的重演图中，早期的胚胎几乎一模一样

各类动物早期胚胎的形态几乎一样

一时之间，生物学界沸腾了

生物重演律，似乎成了进化论最有力的证据

堵住了那些坚持着神创论的人的嘴巴

多么神奇的现象啊，人的胚胎在发育过程中都有鳃裂有脊索呢

鳃裂那可是水生生物的标配啊，这不就是进化论的最佳佐证吗

还争什么争，如果真是什么上帝造人，能造成这样？

海克尔精湛的画工更是让人们深信不疑

之前的胚胎模式图都是一些简单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线条

海克尔还是第一个能将模式图画得像艺术品一样的人

没有人怀疑过海克尔的重演图有问题

所有人的认为这个图就是对胚胎形态的忠实展现

可没有人去想，当时的研究条件那么有限，海克尔手头的研究材料也并不是很多，而且他一开始画出重演图，更多的只是想要给学生科普而已…

于是，当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事实就变得血淋淋了

1997年，英国伦敦的一位叫做理查森的医生站了出来

这位医生也是一位胚胎学家，他用了一生来研究人的胚胎，却从未见过人的胚胎有过什么“鱼的状态”

海克尔

理查森觉得，一百多年前的海克尔可能是在说谎

他的生物重演图根本就是假的，各种删改、增加，伪造事实

于是，理查森组织了十来个组织的科学家，观察了50多种脊椎动物的胚胎发育

1997年8月，在Anatomy&Embryology学报上，理查森揭露了海克尔的骗局

理查森指责海克尔造假的文章

理查森说，根据他的观察与研究结果

各类动物的第一期胚胎根本就没有海克尔画得那么相似

这些胚胎明明有很大的差异，只是海克尔当时刻意地避开了一些东西

海克尔刻意选择了本身就相近的一些胚胎

比如两栖动物，他没有选择青蛙，而是选择了蝾螈

而蝾螈，本身就比青蛙的形态更接近鱼

至于差异更大的软骨鱼，海克尔更是直接略去了

蝾螈

海克尔甚至为了能让画出来的胚胎更相似

人胚胎的心脏、肝脏等大部分内脏，手、脚的胚芽都被海克尔“挖掉”了

他还加长了脊椎，画出了尾巴一样的结构

这样的“人胚胎”确实和鱼的胚胎相似

海克尔画的人胚胎（第一版）与真实人胚胎的对比

其他动物的胚胎图也被海克尔动了手脚

比如鸡的胚胎在早期没有色素，海克尔却将鸡胚胎的眼睛涂黑

而胚胎的大小也被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

而所谓的生物重演律，就是基于这样虚假的图片推出来的

龟、鸡、老鼠及人类胚胎图

理查森觉得，海克尔，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而什么胚胎重演律，更是彻头彻尾的骗局，“生物史上最大的骗局”

一时之间，关于海克尔生物重演图造假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海克尔的生物重演律一下子就从“进化论的重要证据”变成了用来攻击进化论的工具

“所谓的重要证据都是假的，谁知道进化论是不是也在造假”

好不容易平息了的进化论之争又掀起了巨浪

曾经收获了很多赞誉的“海克尔生物重演图”从课本上消失了

海克尔也从“进化论的狂热追逐者”成为了“进化论的猪队友”

而在中国，2000年的时候，也因为一位叫钱琨的留美生物学博士，而将海克尔的胚胎重演图从教材中彻底删除

在大学的胚胎发育学课堂里，更是将海克尔的胚胎重演图直接略去

课本中的海克尔胚胎重演图

其实海克尔并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民科，也不是个执迷不悟的艺术家

1891年，他更改过他的胚胎重演图，还将鱼的胚胎图删掉了，这正是争议最大的部分

然而，他的更改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全世界流传的教材中，印刷的胚胎重演图仍然是最初、错漏百出的那一个版本

至于造假，海克尔也已经付出了代价

他的胚胎重演图还没出来多久，耶拿大学就有别的教授指责他造假

后来，他也因此失去了耶拿大学的教职

海克尔更改后的胚胎重演图

可是，胚胎重演律真的就错了吗？

如果完全没有道理，那为什么人的胚胎在发育过程中会出现鳃裂？会出现“尾巴”（脊椎的延伸）？

2010年底，生物学家们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论：海克尔的理论是对的！

胚胎重演的情况确实存在着，那些存在于生物体内的古老基因是真真实实地在胚胎发育时期表达了出来

只是，这些古老的相似的基因更倾向于在胚胎发育的中期，而非早期表现出来

基因表达与胚胎形态对比图

简单地说，就是各个物种的胚胎确实都存在重演现象

而这些胚胎，并非在早期最为相似，而是在中期长得像

生物学家们给了这种现象一个新名字——发育沙漏

一个很形象的比喻不是吗？胚胎一开始并不一样，发育到一定阶段，就走到了一起，过了这个阶段，又开始向各自的方向奔去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科学家还没有定论

只是有人猜测，可能和建房子差不多：不管用什么材料用什么方法，总要先搭出一个主心骨，搭好主心骨之后再怎么装修，就看房主的心情了

“发育沙漏”理论

海克尔并没有错，他发现的胚胎相似的现象，他提出的生物重演律，都是真实上演的

他只是错在，误以为突变进化的“新基因”一定会在后期表达，殊不知这些“调皮的新基因”竟是更喜欢在两头添乱

生物重演律，这个说法在今天已经有些不合时宜，或许该叫做“发育沙漏”

而海克尔，一个敏锐却更像艺术家的科学家，如果他知道他提出的概念被证明是对的，想必也会很欣慰

海克尔

有人说这是“生物史上最大的骗局”

谁说不是呢，可谁又说一定就是呢

科学嘛，总是曲折而上升地发展，只是局限于人类的认知罢了

内容为【SME】公众号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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