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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是鸦片吗?(150202)
闵应骅
网上在传,智能手机是中国人的现代“鸦片”,而且还配了很多照片,中国年青人在地铁里、公汽上、教室里、会议上、接待客人等等场合都在看手机。于是,有人发议论,手机是不是会击垮新中国的有志青年?这个问题提得似乎有点肤浅。更深层次的问题是:信息和通讯技术(ICT)在帮助人类的同时,是不是也会伤害人类?这个问题全世界都在关心。2015/1月号ACM通讯发表一篇文章“Does the Internet Make Us Stupid?(互联网会使我们愚蠢吗?)”正是展开议论这个问题。
有人说,互联网提供供过于求的信息,自寻烦恼的人们用与己无关的事,失掉判断筛选、删除和判断的能力,充满着光标和他们的心灵。痴迷网络的学生减少了有理解的阅读和创造性的写作。M.Bauerlein 2008年出版了一本书,叫“最蠢的一代”,副标题是“数字时代怎样麻醉年青的美国人,并且危害我们的未来”,或者说“不要信任30岁以下的任何人”。他相信ICT在加大代沟,年青人更多地向他们的同辈学习,而不是向成年人学习。旧金山的加州大学退休教授,神经科学家Michael Merzenich说:他很担心网络那个炸弹会摧毁我们的认知,理智生活对我们的长期影响可能会死去。那么,网上碎片的内容是否会破坏我们的主流概念?不但剽窃盛行,而且复制/粘贴在心态上就取消了思维。一位德国作者N.Cart 2010年出版一本书“浅滩:网络在进入我们的脑髓”。另一本德国人的书“数字痴呆:我们是怎样使我们自己和孩子们疯狂的”中说,用计算机讲述历史就像教游泳用自行车一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负面反应?网络的多种手段占据了我们太多的时间,较少时间从事具体的生产性工作。他们把许多知识具体化到了云和智能手机,他们不需要记忆许多事实,威胁着他们存储记忆的功能。学生们不写散文,而用谷歌的搜索、复制、粘贴,组合一些信息,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他们不再能读复杂的课文,而变成一些零碎的消息小片,用速记法写文章,譬如“sms r good 4u”,意为“short messaging services are good for you.”盲目地相信,e-学习可以代替好教师,好教师反而带出无知的学生;APP可以代替思维;认知能力正在萎缩。这些东西不仅是一些误解,而且有人做定量的研究和试验,企图使我们和下一代从人脑的认知强度看更加愚蠢。
ICT帮助我们获取信息,研究论文,与同行交流,揭示新的想法。并且使一些日常事务更简化,譬如订旅馆、旅游、聚会等等。但是,也引出一大堆问题,譬如隐私、间接被人控制、暴力游戏引出的暴力威胁等,甚至会引起新的战争,在某些方面使我们变得更懒。或者说是让我们从某些任务中解放出来,去面对其他新的挑战。某些关于认知的比较肤浅的争论包括:智能手机里有计算器,我还做复杂的计算干什么?有了刷卡消费,我还数零钱干什么?有了拼写检查器,我为什么还要担心拼写错误?手机有语音提醒,为什么还要记电话号码?我不怕丢了手机,因为用我爱人的手机打个电话就知道它在哪里了。可惜我的鞋没有响铃的功能,否则丢了也不怕。有了手机,各国语言的翻译都不是问题了,到各国去旅行也不用地图了。这些伟大的成就是以增添愚蠢为代价的。技术人员是不是也应该问物理学家关于核武器的问题?我们是在给人类做贡献,还是在威胁人类?因为我们在降低人类深刻逻辑思维的能力。
我们需要担心的是什么?有人说由于技术而降低认知能力不必担忧,只要丢失得不太过分,而且,独立和创造性思维不受威胁,技术失效以后我们还能按“基本模式”运作。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多少知识可以外包给网络和计算机,而不失我们的创造性。而且,我们的基础设施对网络和电网故障并不充分。这首先要求对神经科学进行认真研究。第二,多个领域的工程师需要提供足够的冗余。遗憾的是冗余需要付出代价,因而会受阻。
我们不能光把人类看作自然人,我们是与技术共生的有机生命。以一个自然人为例,我中度耳聋,没有助听器听不见,没有眼镜看不清楚,我的心脏起搏器使我心脏正常跳动,我的臀部有一个复位金属板。在机场过安俭的时候还要出示证明。如果没有这些技术措施,轻则受伤害,重则死定了。有了这些,我可以旅行、潜水、听音乐会、做研究。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不应该去判断将来没有这些技术工具,没有心脏起搏器、助听器、智能手机、阅读软件、平板电脑、谷歌眼镜的时候是用什么办法。我们很久以来接受了这样的体能:我爷爷很强壮,负重50公斤四小时可以走20公里。我更厉害,开车可以带250公斤两小时走200公里。假如我碰到一个对手,我希望他是一个没带武器的健美运动员,而不是一个带着机关枪的人。现在,技术开始取代某些认知功能,降低某些功能要求,譬如记忆或适应能力。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我们增加对技术的依赖是否会妨害我们替自己着想的能力呢?这样是不是很危险?没人知道。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我希望我们能经过高质量的研究和讨论,不失我们的思维能力地很好使用这些技术。有两点应该注意。第一,如果我们依赖于一个技术,我们就必须提供技术失效以后的支持。譬如,电气、运输系统、水源或其他服务在一个大区域内中断一段时间,我们就必须有法弥补。随着ICT技术对我们生存与认知能力影响的深远,这个要求越来越迫切。这就是容错技术其所以重要之处。第二,重复的动作改变着我们的头脑,改变着我们的思维。这不新鲜。体力劳动也改变着我们的行为,因为我们的肌肉更强壮了。创造性受到威胁的危险的确存在,因为我们把许多事情“外包”给网络,或者委托给算法。我们不能掏空我们的头脑,或者丧失清晰思维的能力和综合重要事实的能力,因为网络里面没有一个连接可以为我们干这个。怎么驾驭网络的知识并不能补偿我们头脑产生的突触。我们将用算法为我们做事,譬如计算、口语翻译、找路由等。但是,进行认真逻辑思维的基本信息和技巧不应该出现。逻辑思维是否可以通过学习数学或者某些其它工具,像下棋、桥牌等实现尚待研究。为了得到好的回答,需要神经科学和大脑研究为保持我们大脑的创造性需要保留哪些能力?假如我们不是在头脑中保留特定题目的一本书的详情,而是保留带有不同观点的几本书的大概,我们会丢失什么?我们会得到什么?目前没有人能够回答,所以这是一个重要而且关键的研究课题,属于神经科学,而不是计算机科学。一旦有了答案,我们就会知道我们是否需要一个思想的私人教练,就像需要体育的私人教练一样。
没有疑问,ICT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许多正面的影响。特别地,对于思维和新结果的发现,我们很容易存取新的研究成果,全世界的通讯,作为我们富于想象思维的基础,也许还包括外语,或者通过某种可视化得到更深刻的见解,这些都是正面结果。但是,如果我们关心我们的认知能力的话,网络及其他ICT也使我们“更愚蠢”。因此,我们不能完全依赖技术,我们必须保留逻辑思维和创造的能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判断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失去了什么。未来研究和行为模式研究的挑战是去发现什么我们可以外包,什么我们最好是保留在我们自己的头脑中。
互联网和信息通信技术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用浏览代替了仔细阅读。就像跑步机等健身器材代替自然运动。这个事情并不太坏,因为只要我们不在大型技术突破中迷失方向,而且不危害我们的创造性就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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