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你以后要做什么，现在有计划吗？

毛拉：很多时候，当我面临在很多条路中选择的情况，我会先缩小范围，即先在这很多条路中选择几条。然后去大概地了解每条路的概况，花几个月时间体验一下，不论是实习，还是志愿者，总之要亲身体验，看看前人在这些路上怎么走的，走得怎么样。

    然后，当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我会站在这几条路前面，感觉风往哪个方向吹，感觉是否有股力量把我往哪个方向推。

我：我理解你，也就是说，先理性分析，真正做决定的时候，就要靠灵感之类的了。

毛拉：可以这么说。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做大量而充分的前期调查，真正沉浸在那些不同的路中一段时间，而不只是听别人说，或者只是通过电影、电视、书籍、报纸，帖子这些途道了解。

    真正做决定的时候，一定是拍脑袋决定的。而一旦决定之后，就一直沿着某条路走，不回头，不后悔，因为前面还有很多类似的分岔路口，需要你去选择，哪有时间回顾呢？当然有时候也需要回头想想，吸取些经验教训。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或者好的。永远不会知道。选择一条路走就是了。即使犹豫100年，做出一个决定，也还是不知道它是不是比别的好，因为没法比较。

我：对，就像白岩松说的：“不要在面临选择的时候犹豫太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做的决定是不是最好的。”

毛拉：对。但一旦选择某条道路之后，我就又像你所说的，回归了理性，非常注意观察路的情况、人的多少等等。但至于这条路通向哪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即使有人站出来说他知道，也没有人相信。

我：王小慧也说过，她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也是很随意，很随性的。但一旦做出某个决定，就又变成了一个完美主义者。那这条路通向哪里呢？

毛拉：这就回到了一个老话题，你人生的追求是什么？是沿着这条路不断往前赶吗？同时不断在路边捡金块，让路上的其他人认识你，当然最好是漂亮的异性。有的人还带跑的。跑这么快干吗呢？前面有啥，前面不就是坟墓吗？

我：我觉得每个人追求不一样，有的人追求赚钱，有的人追求好名声，有的人则追求好玩或者刺激，有的人则追求奉献，有的人则想要体验，把能体验的全部都体验了。不过，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在追求使自己感到满足的东西。

毛拉：不错。这个问题很大，现在暂不讨论。而且即使你不知道你人生追求的是什么，你一生的目标和意义在哪里，你还是能做很多，让你的人生更好一些。而我认为想做到这点，最重要的就是布局，也就是说，先把框架搭起来，每个组成部分，构成一个大的结构，清清楚楚。之后就可以往上面挂东西，这样才能扩大，丰富整个的布局。

    小到一个人、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公司、一个国家，我觉得最重要的都是布局。就像现在的科技发展，要布好局，就要一方面留出空间学习美国、欧洲、日本，甚至是韩国、中国台湾的先进技术，一方面让中国的一些当年被打为封建迷信的，中国传统的东西自由发展，如中医、易经、风水、算命、算卦、禅，最重要的是道家和佛家的一些看起来玄乎的东西。不要鼓励，也不要阻止，所谓不增不减。但要规划好，给它们在整个布局中划一块地方，让它们自己发展，给它十年、二十年，看看有啥结果。

    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你学习西方的科技，总是在赶上一班公交车，即使追上了，也只能算是齐头并进，顶多和人家一样好。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布好局，等下一班公交车，站在那个位置，第一个上去，悠悠闲闲，上去还有座位。而且你会发现很多人在你屁股后面追。

我：我还是对人生的目的在这个问题感兴趣。我总感觉你是想做点事情的，可能从影响身边的一个人，比如我，开始。然后让他们再去影响更多的人，如此如此。

毛拉：呵呵，历史大趋势不可逆转，几乎所有所做的都无关大局。就像愚公移山，最终还不是被神移走的？但怎么说呢，一个人就像长江里的一粒沙，甚至说只有一粒沙的万分之一，你想要逆转长江，能做到吗？甚至你把所有沙都影响了，能做到吗？

    但即使明知做不到，还要去做。如果我感觉大趋势的方向不大对劲，我是不会选择顺流而下的，我至少想保持原地不动，至于能不能逆流而上，最好也能。但最终结果是，这样的 沙子磨损会很快，因为不断有水在冲击你。而且于大势无补。

    但至少你阻挡了一些，当然是很少，水的往前流动。很少很少。

    而且也可能你的判断是错的，你认为大趋势方向不大对劲，其实它是对劲的，你倒帮了倒忙。而且退一步讲，水往什么方向流动，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

    我这样讲完，你是不是更迷糊了。

我：是，相当迷糊。

毛拉：但就我现在的觉悟来说，我只能说，如果你是这粒沙子，你阻挡河流是为了别人好，为了整个社会好，那就足够了。至于是不是真能做到这个效果，这个还需要考虑很多其他因素。当然，前提是做好事也需要智慧，不能傻不楞等地做好事。

二

我：有时候我想做某些事情，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想做，也就是说，享受做这些事情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觉得人生算是有点意义。换句话说，是不图名、不图利。但话又说回来，却又不得不为名、利担心：如果没有钱怎么养活自己和家人，如何报答父母？如果不正名，父母、家人、朋友不就跟着担心，或者误会了吗？

毛拉：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掷一个硬币，如果前5次都是正面，那第6次你猜是正面还是反面？有很多种说法。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或者说，猜你喜欢的那个面。

    就像你现在想去做某样事情，但做这样事情的人在现在是没有很好的经济待遇的，那我问你，以后这个待遇是好还是坏？也有很多种说法。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有可能延续，也有可能突然变得很好，这些都是没法预测的。即使有人肯定地预测，一定是某样，他也是猜的，没法确定。因此，去选择你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因素不用考虑，不是不重要，是不用考虑，也没有办法考虑，因为没有办法预料到。但不考虑不代表你得不到，你肯定能得到，付出就有回报，而且可能会比别人还多，甚至多很多，但是你预料不到。这样的话，做决定不就是很简单了吗？选择你喜欢的就是了。

我：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很多人做决定的时候，考虑的东西很多，几乎把能考虑的都考虑了进去，最后反而把个人兴趣给忽视了。

毛拉：对。但他们考虑地再多，也只是从现在来预测未来，感觉应该如何如何，实际上都是不确定的：你说某某专业好，等你花4年学完之后它还好吗？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唯一确定的是，你觉得做某件事有没有意义？也许会变，而且基本一定会变，但至少你现在是知道的啊！

    甚至做决定时候可以采取更玄乎的方法：任何事情都是有周期的。所以做选择的时候，可以故意选择一些现在很差的东西，大家都不要的东西，而不是大家都在追捧的东西。因为它们处于低谷，所以等你在里面几年之后，它不就慢慢崛起了吗，不就走出低谷了吗？你不就吃香了？到时候大家都会问你：你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相反那些追求炙手可热的东西的人，在里面几年之后，等到可以施展拳脚的时候，高峰不就过了吗？不就走向低估了吗？

我：但这是需要勇气的。

毛拉：是需要勇气，但更需要智慧。比如你能否认识到，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最好的？比如你想去一个地方没去成，你认为是坏事，但实际上是，一旦你去了那里，就会被狗咬了，甚至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这些因为你智慧不够，是看不到的。原来你不去那里才是最好的，而你却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如果你认识到这一点，有这个智慧，那你就不需要勇气了。

三

我：恕我直言，你似乎不是很谦虚。

毛拉：呵呵，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同事在爱因斯坦面前，赞美一个年轻人很谦虚。爱因斯坦听了之后说：“他还没有做出什么成就，有什么好谦虚的？”

我：这个故事挺有意思。

毛拉：现在很多人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在该谦虚的时候反而不谦虚。比如很多人考不了第一、去不了最好的学校就自觉低考第一、去最好学校的人一等，比如我们见到哈佛或MIT的学生时，完全是膜拜的心理。于是就“谦虚”，觉得他们才能去最好的公司，或做出最一流的研究成果。整个社会都如此。这其实完全是自卑，完全是变相的“种族论”。

    然而我们大多数人，虽然可能连10个人都没领导过，也没赚过大钱，没当过兵，只是看看报纸、电视和书，上上网，就都认为自己对当今社会一些政治、经济与军事问题，有真正正确的、独到的看法。政府、领导等等决策者，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弱智，不值一提。这是个很有趣、很严重的现象，知识分子尤甚。

我：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是颠倒的？

毛拉：对，不该谦虚的时候，比如要做一番事业，或者做一流研究，就应该狂一点，就应该立志做出一流的事业与重要的研究。在这种情况下，谦虚就是懒惰。就像爬山，即使你的身体条件不是最好，也要去爬最高的山。难道有人比你身体好、装备好的话，你就只能去爬第二高的山了吗？

    该谦虚的时候，不管是做领导者、能令者，还是被领导者、受命者，都应该谦虚。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最容易半瓶子醋。至少应该经历过，再去发表自己的高见。

四

我：既然历史大势不可改变，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吗？不都是没有意义了吗？

毛拉：是这样的，比如一条大河决口，这个几乎是不可阻止的，也没有让你去阻止它。不过历史上倒是有些人，在大势面前，偏偏去求一死，就像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大河的决口，可能会历史留名，但实际上是于事无补的。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比如你看到旁边有一群小狗，你就可以去把它们救了啊。就一条算一条，这才是我们在面临大河决口的时候，所应该做的。

我：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社会发展的很多趋势是不可改变的，但我们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做一些积攒人品的事，影响身边的人。这些虽然不能改变大趋势，但绝对是有意义的。

毛拉：就像由于互联网的开放，与人们外出旅游的增多，很多人喜欢比较美国、欧洲、日本、中国台湾和中国大陆，有很多人甚至批判、开骂。

    这就像乡下人到了城里，看见别人的房子比自己家的好，回去之后就批判、开骂自己的父母，甚至村长、镇长。你会怎么想？

    我们开始发展的时间不同，因此发展程度也不同。我们如果见到别人的房子比自己的好的话，肯定就会向对方学习，然后回家乡把自己的房子改善，同时带动村里和镇里的其他人改善啊。当然你可以选择搬到城里，但别忘了自己的父母与父老乡亲啊。

    虽然说要改变农村－城市发展不平衡的大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即使我们能改善某一点，也是有意义的。

五

我：听说你对哲学很不屑？

毛拉：确切地说，是西洋哲学；不是不屑，是有自己的看法。

    费曼说：“我的医生不让我研究哲学，因为对身体健康有害。”

    有一个毛拉故事：毛拉去约会，朋友建议与女方谈食物，家庭和哲学。约会时，毛拉问女方：“你喜欢苹果吗？” 女方回答：“不。”“那你有妹妹吗?” “没有。”毛拉沉思片刻，曰：“如果你有妹妹，她会喜欢苹果吗？”

我：呵呵，那到底什么是哲学？

毛拉：你先回答这个问题：什么不是哲学？比如，这个板凳，你敢说它不是哲学吗？

我：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毛拉：其实任何如此没有很好定义的事物，比如艺术、人生意义、文化、禅等等，当有人问你什么是文化时，你就可以反问：什么不是文化？这个水杯不是文化吗？然后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是文化。

    当有人问你什么是人生的意义时，你就可以反问：什么不是人生的意义？这个水杯不是人生的意义吗？然后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是人生的意义。

    当有人问你什么是艺术时，你就可以反问：什么不是艺术？这个水杯不是艺术吗？然后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是艺术。

    当有人问你什么是禅时，你就可以反问：什么不是禅？这个水杯不是禅吗？然后你就会发现什么都是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