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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有诗称赞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这真是一种令人景仰的风韵气度啊。记得上次去武汉,同行张教授湖北襄阳人,故多及襄阳。而我素有古典浪漫情怀,虽从未到过襄阳却时有谈起襄阳,每当此时定会想到襄阳的孟浩然。早年写过一些关于孟浩然诗歌的赏析文章,尤喜其隐居襄阳之作。《秋登万山寄张五》即是其中一首: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
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
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孟浩然隐居襄阳,时常流连于郭外近郊之山水胜地。万山,在今湖北襄阳西北,又名汉皋山。此诗是系作者在清秋薄暮之时,登高怀念同在襄阳的另一隐者张五之作。张五即张湮,与孟浩然同隐襄阳鹿门山。这首时可说是两个隐者之间的情感传递,具有自然淡泊、飘逸流洒之致。
闻一多先生曾认为,孟浩然的隐居是基于襄阳的历史地理原因,从汉阴丈人到庞德公,多少令人神往的风流人物在此隐居,因此孟浩然原来是为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一个对古人神圣的默契而隐居。(闻一多《孟浩然》)这话不无道理。正是隐居,使他避开了世俗的影响,淡化了追名逐利的思想,悠悠然忘情于万物。这倒不是说他对现实没有一丝眷恋,而是表现的比较隐约。这种情怀正是这首诗歌的基本情调。
此诗寄人,开篇即从对方写起。“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化用晋人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状写隐者深居云山,悠然自得的心境。作者因思念张五而想象其隐居自适的心情,愈是想象则愈是思念,忍不住就要登高远望:“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灭。”登高望远,但见林木苍苍,云海茫茫,似乎只有秋雁在云空中时隐时现,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秋雁飞到远处。“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两句承上而来,也就是“心随雁明灭”的实际内容。潇洒的秋意,激起登高怀人的兴致;而薄暮冥冥,却闭塞了远眺的目光,作者不免引起无端的愁绪。这正是怀人不见,此心未舒时的意绪。于是游目远眺山下景象:“时见归村人,平沙渡头歇;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这四句是游目所见之景,作者意绪也渐渐由怀人扩展变化。未见所怀之人,却见农户归来,歇息沙洲渡口。由隐者而及农家,两者表面上似若风马牛,然内在其实包含了一种隐喻,有如《论语》中的荷条丈人和楚狂接舆。表现了隐士们一向所崇尚的“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王维《渭川田家》)的情调。所以这两句既是作者意绪的转移,又是与前数句相联系。随后二句由此延伸开去,既见其视野广邈,胸次开阔,又显得体物入微,感受深切。数若荠、洲若月,实在是荡涤心底凡尘之后所领略到的,可见诗人最新自然之心态。末了怀人愁绪也因此荡然不存,剩下的只是一种相许,一种向往:“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这首诗在孟浩然作品中素淡而有味著称。作者写景抒情都从淡处着笔。淡,并不是模糊或者隐而不见,而是通过简练素雅显示其流利疏宕之致。作者在诗中把握了自己的意绪,但是起并不着力渲染,不加强调,只是让它随着目光的流动,随着外在景物而飘游。因此所写之景并不求其形似逼真,而只是捕捉它生动的印象,显示其感受的独特新颖。这样诗的每一个角度,不论是情还是景,都渗进了一种飘逸天然之气。诚如闻一多所说:“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淡到看不见了,才是真正孟浩然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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