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白水墨 纸本设色 2015 诗意栖居系列之山林净土)

文/卜白

以前总是拿父亲已晒好的葫芦做装饰，比市场上的质朴。土地里生长出来的自然的样子，深得我心。这次终于见到父亲的绿色葫芦了。一大早就起床，踩着露水去看她们。

父亲的葫芦种在隐蔽的砖墙内，加以树枝给她们攀缘。那是个绿色浓密，种满杂树的空地，过去要经过正在花开的小路，数不清的鸟巢与虫穴。见到她们时，朝阳正打在身上，青绿的颜色在暮秋变得温婉，年龄的斑点与昆虫咬过的痕迹自然存在，像经历岁月的老人对过去不掩饰的淡泊，坦然地展开一切，给来访的客人看。

没有经过父亲的允许，我偷偷的摘了几个小葫芦，打算带到我城市的居所。我想看看夭折的她们能不能一直保持这个色调。我想把这种沉静的绿色留住。那些安静的藤蔓与经过的飞鸟都没有反抗，让我有几分做贼的窃喜，安慰自己不知谁家果实枝头挂，拿来分享顶呱呱。

我带着几个绿葫芦去问奶奶，这葫芦有什么用，让父亲一直坚持种了好多年。想着母亲是最了解儿子的。她说这个没有实际的用处，无非是让孩子们，或者他自己拿来玩的。果然，知子莫若母。

他是种来玩的，就像花园里那些花，他是种来看的。只有那些果树还有一些实际的收获，但那些绰绰有余的收获并未停止他继续种植新的果树与新的其它的树种。几年前种的栾树已经挂满小铃铛，多重的色彩让这个秋天格外不同。风吹过院子，铃铛清脆的响声穿过树林，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享受。

而在栾树下，他养了四条狗，与他非常亲，于我们却是如何亲密不起来。我和弟弟一边说落着狗的不是，一边嫉妒父亲的狗缘。那是他每天都在精心看护才长大的狗。晨起带他们树林里散步，傍晚把他们安顿在亲手垒起的窝棚。那是我们不曾想象的，狗们不会因为主人的父子关系而与我们亲近，爱是要付出才有回报的。但那些我们以为付出的东西，他却都是在无意识自然自发的状态下作出的，这让我们惭愧。

就连那些果树，都疯长了一样挂满果实回报他。此时，我就坐在他的石榴树下写字，他同母亲弟弟讲着要将那棵葡萄树移走，把石榴再嫁接一下……阳光透过叶片，新绿老绿的树叶里藏着大大小小的石榴，很难想象，那么多。那些秋风染黄的柿子，黄澄澄的，让人眼花。还有那些红透了的花椒，就在不远处，香料的气息让人身轻盈。

而他有让自己坚实地站在大地上的东西。他是周围方圆百里少数的学问人，有他们那个年代认为的铁饭碗。作为公职人员的他并不从众，没有官场气。他有无比轻盈的部分，他种竹种葫芦，很多看回报乡人不会做的事，他会做，他给自己建造了一方家园。父亲的家园给我们一块自由成长的栖息地，处处流淌的诗意让我对有诗意的男子拥有好感。这样的男子越来越少了，但我会像父亲一样，若没有就自己构建。

卜白 椒斋 2012.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