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见过了虹，就等月亮来了——没有约，却不约而同。

月亮令人想起山。如果距离我们近些，它数不清的环形山一定会成为游客的渊薮（尽管缺那么一点儿水）。山中望月，有点儿两座山上的人对歌的意味。

山月藏在山里，先探出几丝光把一半的山坡（北山的南坡）照亮，看见坡的光亮一点点迁移，我知道东山背后的月亮该走出山顶了。

不见月光，不知道什么是朦胧，看见山影和溪流的朦胧，却想起怪异和魔幻——也许，“莫须有”是对山中月光最好的形容，尽管那个词儿的历史远不如月光那么清白。

Conway把“魔群”与模函数之间可能的朦胧关系叫“月光”（moonshine）时，是说它“疯狂”和“荒谬”，我更喜欢说那像月光一样朦胧，一样诗意——后来，叫“月光”的猜想好像越来越多了（例如umbral moonshine），犹如神马都是浮云，月光就是猜想。

后来Conway的学生证明了他们那个“月光”猜想（monstrous moonshine conjecture），朦胧没有了，看见月亮出来了。

月亮刚从岩边露出一角时，就像好奇的猫的眼睛——那么月光自然就是没有猫的眼睛了，犹如爱丽丝小妹妹遇见的没有猫的笑一样，不但朦胧而且神秘。

为爱因斯坦立传的Abraham Pais在Subtle is the Lord…的开篇就回忆老爱提出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相信，月亮只有在我看它的时候才存在？

It must have been around 1950. I was accompanying Einstein on a walk from The 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 to his home, when he suddenly stopped, turned to me, and asked me if I really believed that the moon exists only if I look at it.

这个问题是量子论要回答的，现在不能回答是因为月亮还没出来。我这会儿想的是，假如大家都从来没见过月亮，那么我们看见那山的光影时，会想起什么呢？

这会儿月亮就在窗外，见了月亮，那一切的胡思乱想就都该像波函数一样坍缩了。

睡觉了，随便扯四句谢谢窗外的朋友——

一半青山洒月光，

月光如露亦如霜。

清宵为等他山月，

明月原来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