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有点儿像《红楼梦》，都是各自领域的绝唱，也都有太多真真假假的故事。它的书法怎么就天下第一，我没听有谁拿出什么标准（除了人云亦云）；它的文章是不是好，从来就有争论。

梁代以前的文学佳品，几乎都网罗进了昭明太子萧统的《文选》，但《文选》里恰好没有《兰亭序》。南宋桑世昌《兰亭考》就因此怀疑其文字来历不明。偶然读清人田艺衡的《留青日札》（一本读书笔记），见它开卷第三则“丝竹管弦”，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人皆以梁昭明不录《兰亭序》，以为在“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之句。夫后堂理丝竹管弦。《汉书张禹传》亦载之。似未足以病文也。尝谓《文选》必有所主。及阅五代新说，载昭明性爱山水，游圃泛舟，舟人数请奏女乐，久而不答。徐咏太冲诗曰，“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惭而止。乃释千古之疑。盖崇山曲水，清响娱人，果何必丝竹管弦也哉！《文选》之不取，信在于此，乃昭明之心，素所不欲。后世凡以鼓吹游山者，诚可谓杀风景也！戒之戒之。

可见，昭明不选兰亭，是嫌羲之大煞风景了。【这儿说的“丝竹管弦”重复，有语病。据说是来自《山樵夜话》（我没见过那本书）。考证兰亭的人，都用过这个材料，不过都没从田子艺先生的角度去看文章。当然，如果说煞风景，恐怕莫过于那首也叫《兰亭序》的歌儿了。】

我没怎么临习过《兰亭序》，对它没有特别的感情。如果以后有谁指出它的确是伪造的，我也不遗憾。何况，那篇文章在六朝的类似作品里也真不能算是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