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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浮生不用偷闲,有时候就会闲下来。所以,我非常得闲了。从中午一点十三分到下午五点四十火车出发,这中间我只需要等待,等待就意味着闲得做不成一件事情。20年前,我从这个城市大学毕业,于是像一只掉进河里的水珠,从此东奔西跑,东奔西跑地没有心情想想当时的兰州或者后来的兰州。于是,我决定在这冬日太阳的陪伴下游荡在兰州的街头。
兰州这个城市的气质是什么呢?骨子里她还是质朴而且执拗的。身边一个个说着兰州话的土著居民不紧不慢有一种悠闲和淡定。沿着安宁东路一路走过去,抬眼向北,一直都是高高的山岗,那些山岗,二十年前就在那里呆立着,如今还是没有变位,唯一不同的是,山的形态已被改造,山裙被用水泥箍成了整齐的图案。但是,就算山上绿化已经改善了,她依然高高在上-----在所有的公路之上,在所有的楼宇之上。那一条永远的七里河黄河桥,在川流不息的汽车的浮躁中安静安详,一如中年的父亲,还有矫健和负重。黄河桥跨在南北滨河路上,中间是默默流动的黄河,真正的黄色的黄河水,不喧哗也不安静,河面上一个个的漩涡都清晰可见,那水底下未必没有暗流和不平。但是,太阳照着,冬天的阳光,依然拥有它应该具有的热度。河堤的草坪,一行行的披着黄叶的柳树,说是黄河风情线,风情仍在冬天的下午里藏着。
在桥上看着汽车的河流,看着黄河的水流,大车小车,新车旧车,漂亮的和独特的,比起二十年前变化了很多。黄河水,它变了没有呢?哲学家说,你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见一定是变了的。既然变了,何必怀古忧今?不过都是当时当下,再回首,风已经不是当年的风了。一座一座的新的高楼,一个一个新的小区,可见建筑和人口都有了大大的改观。记得当年有个人,毕业时对兰州有无限的感慨,离开的汽车开到半山上,他说:兰州就像一个旧货场一样沉到山底。我好像没有非常喜欢过兰州,也没有非常讨厌过兰州。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兰州还是兰州。
从西站到兰石厂,沿着西津西路,新的大道已经修好,宽阔,平整,行车稀少。所有的车子,公交车和私家车从憋屈的路段走出来,到这里就可以放开了撒欢。我一路晒着太阳,悠闲自在,路边小区的草坪上,有人比我更悠闲自在,下棋,晒太阳聊天。一辆77路带着桃红的大屁股飞驰而过,那个整体鲜艳的大屁股上写着正正经经的几个大字:时光妇儿医院。时光,时光是什么啊,那么鲜艳的行驶,还是这样静止在冬日的街头的阳光?今天的现在是最好的时光吗?
也许,现在不是最好的,也许,现在不是最糟的。也许,这里不是最好的,也许这里也不是最糟的。这不是最好的和最糟的时光,这不是最好的和最糟的地方。这不是最好的和最糟的宇宙时空。在人类的历史上绝对的最好和最糟有木有?没有,尖利的好,必须要有尖利的坏来对比,没有比较,没有鉴别,没有测量,没有好坏。
滚滚红尘中滚滚的人流,如果我们都被淹没地找不到自己,那是滚滚的人流就像黄河水一样无边无际,而且不停不休。这个时候,你如果还在哲学地大唱:“我该如何存在?!”那说明大家已经处于幸福的边际,以至于找不到幸福了。想想吧,要是每天都面对着灭亡还是存在的难题,谁还有力气大吼空虚无聊迷茫哀哉?或者,一种弥漫在生活中温良的衣食无忧反而让人们失去了享受和追求的能力。
因此,无论如何,在兰州无尽无穷的车流中,人流中,我决定不去讨厌兰州。没有理由的讨厌,不是一种理性。爬上高铁站的第二层,黄河和滨河路都已经不在视野里了,现在能看见的是高楼和高楼身边的雾气,它显得这个城市有些深广,突然之间有了雍容华贵的一点味道。就算我不知道我是过客,抑或是归人,这个城市已经把它的气质放在我的经历和时光中间了。
列车驶出兰州西站,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田野间阡陌纵横,山水迷离。最好和最坏,好坏贵贱,都不是永恒。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可是,当我们追求更好更高更妙的比较级的时候,不妨回首看看二十年的来路,或者可以增加幸福感。这样,今天的兰州,她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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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8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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