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别离总关情

---蓝莲花瓣---

      春节是一场盛大的相聚，是中华民族每一个家庭竭尽全力的相聚。这场聚会把冬天变成了春天，从冬天走到了春天。然而，当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这场聚会就又变成了别离，正月初上，很多很多的家庭，很多很多的人们，在车站，在机场......继上次相聚之后再次来到这里，别离。其实这是注定了的一场别离，这是在相聚时刻就已经注定了的一场别离，这也是现代人们生活的一种常规了-----相聚，别离，再相聚，再别离。只是，总是在相聚时欣喜，在别离时惆怅。孩子们在一场场的别离中长大，而父母们在一场场的别离中苍老。

       在别离中的成长其实总是很慢很慢地，慢得自己很久很久都不知道别离是一种痛苦。从初中二年级开始，我就在离家三十多里的镇上上学，做住校生。那时候星期六回家，星期天返校。好像很少为什么事难过而舍不得离家。只有一次，星期天下午要走之前帮奶奶劈了很多柴火又把很多的煤块拿到厨房备用，在我出门前奶奶唠叨说：“你走了就没人给我弄了。”心里就有了一些难过，但不是为自己的离别，是为奶奶的苍老。上大学后，每次离别都很隆重。因为要坐的班车每天只有一趟，必须在早晨六点钟在村口等待。每次我走几乎全家人都早早起来，要给我做早饭，送我到路口，前一天晚上妈妈还要为我做烙饼，作为路上两天的干粮，爷爷不去送我，但每次他都醒着，到时间了就催我：快走快走。那辆长途车一般是不要短途的旅客，于是我们举着一个牌子，上书两个大字：兰州。在旭日东升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站在村口等待着那一辆从东边披着霞光而来的公共汽车，车来之后大家七手八脚帮我把行李放上车，然后我说：“你们回去吧。”他们说：“好。好。”车子走了，我站在车上看着他们望望这辆驶远了的车，然后转身。从那以后，这种送别成了人生的惯常。在惯常中变化的是，一年一年父亲的头发变白了，一年一年我的心情变得沉重。终于在我大学毕业分配的离家更遥远之后，母亲在送我的时候哭了。但是，我没有哭。现在我明白，那是因为我面对离别时没有她那么难过。或者以前的每一次，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一场一场的离别使父母的苍老更明显。年轻的心，心系着诗和远方。但是，海子说，远方除了遥远其实一无所有。父母们知道的，孩子们不知道。父母的使命，是放飞年轻的飞翔的翅膀，所以他们忍着自己的难过，似乎非常淡定地送别。淡定，不是不难过。2014年7月，儿子要去兰州上学，一同去上学的三个孩子。我们两家商量同用一辆车，带行李物品，两个爸爸去送两个孩子，另一个孩子说是坐火车去。那天早上八点，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在楼下给了儿子一个拥抱之后看着他们上车，驶离。然后我上楼，回到家里。然后，我就发现空间无限宽阔，时间无限缓慢，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我的家变得寂静而空旷，我的时间静止了似得。我这才发现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于是我就给那两个妈妈打电话，我以为她们也和我一样都守在家里，我想我们可以结伴去逛街，把这缓慢的时间变成过去。结果，一个干脆跟老公一起去送儿子了，另一个，她回自己的娘家去了。我只好独自在家在无所事事之中纠结这个哲学问题“人为什么要有别离？”

       有心理理疗师说：父亲是母子之间的第三者，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父亲的逐渐介入会帮助孩子完成心理断乳，获得良好的独立。在天下的母亲，我想大家都希望能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但真实的情况恐怕是，那天下的母亲在内心深处会比较痛楚。儿子三岁的时候，老公响应学校要求考研了。那个秋天，我们去送他，同行的有儿子的小男朋友的妈妈，两个小萝卜头同岁。我抱着儿子，那个小孩的爸爸抱着他，在校门口，我家的爸爸和他家的妈妈上出租车，那个小家伙突然大哭：“妈妈别走！妈妈别走！”他的妈妈非常木讷地头也没回地上车走了。儿子对我说：“哭啥啊，走了还要回来的么。”我说：“是啊。”但是，当天夜里，我的小宝宝就发烧了。

        我研三的时候，老公毕业了，只好把儿子带回来，我一个人留在川大。六月份毕业体检，遇见一个男医生，他给我说：“不要读博，回去陪你儿子，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九月份博士入学体检，他看到我读博了非常失望，说：“你到底还是读博了。”其实我内心非常感谢他。在我离开儿子的时候，我对儿子说：“妈妈去上学，咱们家会越来越好，你会支持妈妈吧？”儿子低着头，用小手在鼻梁两边一捏，捏下来一把眼泪，对我说：“妈妈，我支持你。”是年十二月，儿子受伤了，接到电话我赶第二天的火车，三十三小时之后回到儿子的身边。从此之后，与儿子的分别均以月计。如今，儿子长大了，我不想自己在每次的别离都那么恋恋不舍，我知道他终究要独自行走江湖。可是，我的确越来越恋恋不舍了。也许这种恋恋不舍正提示着，我曾经多么地没有心肝，我让我那家乡的妈妈啊，我那家乡的爸爸啊，曾经多么地盼着相聚，曾经多么地恋恋不舍。

       原来我们所有的缘分，不过一场相聚一场离别。我们的人生旅途，也不过是一场相遇一场分别。暂时的相遇，较为长久的相守，你愿意和你能够得着的相聚，然后呢，别离，一场一场的别离，不可避免的别离。在烟尘沧桑的岁月里，妈妈说：“怎么会按你的心意呢？”   我一直知道不会，不会按照我的心意安排生活，我做不到，谁也做不到。我想我能做得到的，就是，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珍惜生活赐予的哪怕是一丁点的相遇和相聚，珍惜我们能得到的小小的幸福，所有小小的幸福连在一起了，便是相遇相聚和离别的路途上人生幸福的交响乐。

      （ 但是，我仍然不再打算考验我自己的脆弱。我决计和他们一起离开几天，反正我的假期也还足够！）      

           （图片来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