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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树仁,马润娣. 从刘向父子五脏配五行观谈《黄帝内经》. 河南中医,1998,18(3):138-139+191
摘要:刘向父子的五脏配五行观是心配土说,这与西汉“国运”为土德有关,因此认为《黄帝内经》当是心配土说体系。东汉初改“国运”为火德,且东汉重文治,重视图书的整理编校工作,因而产生了与“国运”一致的包括《灵枢》《素问》在内的许多心配火说的书籍。
《灵框》《素问》是否即《黄帝内经》(下称《内经》),已越来越引起人们的怀疑,许多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和层次上作了很多有益的研究,我们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从领导校定《内经》的刘向父子“五脏配五行观”入手,将会非常有益于问题的解决。
在中国汉代曾流行过两种五脏配五行,即心配土说(心土、脾木、肺火,肝金、肾水)和心配火说(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这两种五脏配五行的出现,与两汉“国运”的不同有关[1]。
1 刘向父子的五脏配五行观
1.1 刘向 刘向除去“诏领校中五经秘书二十余年”外,“向乃集合《洪范五行传论》奏之”(《汉书·楚元王传》附传)。刘向《洪范五行传》虽佚,但许多内容保存在《汉书·五行志》及其它典籍中,从面尚可窥其梗概。史家公认《洪范五行传》是依据《尚书大传·五行》或称《尚书五行传》旧题伏生所撰(实为伏生学派传人所撰集),来推衍阴阳灾异的,所谓“刘氏《鸿范论》发明《大传》”(《汉书·刘向传赞》。《尚书大传》今虽残,但其“五行传”这部分却较为完好地保存下来。很清楚,《尚书五行传》是明白无误的“心配土说”,据此可知,刘向是心配土说,《南齐书·五行志》引刘向《洪范五行志》佚文“心者,土之象也”,确切证明了这一点。
1.2 刘歆 简略说来,汉代古文经学主“心配土”说。刘韵是古文经学的奠基人,当然是心配土说。从东汉学者许慎《五经异议》的学术渊源追溯起也证明了这一点。汉人有颇重师法、家法的特点,“师之所传,弟之所守,一字不敢出入,”许慎《五经异议》云:“今文《尚书》欧阳家说:肝木也,心火也,脾土也,肺金也,肾水也。古(文)《尚书》说:脾木也,肺火也,心土也,肝金也,肾水也。”许镇的古文《尚书》说从哪儿来呢?据许慎儿子许冲“上《说文》表”云:许慎“受古学”于贾逵(《说文解字》序)。贾逵是从其父贾徽受学的,并“悉传父业”。肃宗时,贾逵受诏撰《欧阳、大小夏候(尚书》与古文(尚书》异同》一书,此书无疑是许慎《五经异议》的依据,逵父贾徽是从刘歆学习《左传》,兼习《国语》《周官》又从涂恽学习古文《尚书》(《后汉书·贾逵传》),涂恽是西汉末传授古文《尚书》的专家。
古文《尚书》西汉时只在民间传授,一直未列入官学。西汉末,刘歆建议将包括古文《尚书》在内的古文五经列入官学,置博士,设弟子员。此建议遭到许多高级官更的反对,刘歆结果被排挤出朝庭。王莽立国后,依刘歆建议,立古文《尚书》等古文五经为官学,设博士,刘歆为王莽国师时,掌握学术和教育大权,这时涂恽得到韵重用,甚为显贵,成为传授古文《尚书》的主力(《汉书·儒林传》)。无论古文《尚书》得以立为官学,或涂恽得以显贵,都与刘歆大力支持分不开,古文《尚书》家心配土说与刘歆的五脏配五行观无疑是一致的,这一点与我们的“西汉无心配火说”的结论也是一致的[2,3]。
刘向父子不仅领导校定包括《黄帝内经》在内的许多书籍,面且刘氏父子也是懂医学的百科全书式的大学者。刘向幼年即“诵邹衍重道延命方”;刘歆更是“方伎(医学)术数,无所不究。”(《汉书·楚元五传》附传)桓谭《新论》载其与刘韵讨论养生之事,证明了这一点。刘向父子懂医这一点是无疑问的,刘向“每一书(校)已,辄摄其旨要录而奏之。”刘歆又将所校之书依内容编目为《七略》《汉书·艺文志》即依此书为蓝本,《内经》为医经之首,无论从那一方面说,刘向父子一定阅读过此书。问题是《灵枢》《素问》除个别篇章外”,通篇贯穿着心配火说,今天凡习此二书者无不奉心配火说为圭臬,而刘向父子却偏偏笃守心配土说呢?这个问题不解决,认为《灵枢》《素问》即《内经》是无法服人的。
2 心配火说的确立与流布
光武帝刘秀是位太学生出身的开国英主,深知思想控制对政权巩固的重要性,他是以“赤伏符”受命夺天下的,立国第二年即建武二年(公元26年),宣布“汉为火德”(西汉定国运为土德),同时诏命薛汉、尹敏等人校定图谶(也称谶纬),去掉为王莽政权服务的部分。“校”是次要目的,“定”才是主要目的。从目前断代可靠的传世文献看,心配火说最早出现在《白虎通·性情》等篇。该书明引或暗引“元苞命”“乐动声仪”等都属于纬书(也叫内学)经光武帝钦定的谶纬,在东汉是“国宪”,其地位甚至超过经学(外学),是获得利禄的工具,是功令必读之书,如果不讲求谶纬,不但有碍仕途,且可能招致灾祸。《后汉书》关于这方面记载不少,陈元、桓谭、尹敏等都吃过这个亏;东汉孔旻谓孔彦秀曰:“今朝庭以下,四海之内,皆为章句内学(即谶纬)君独治古义,则不能不非章句,非章句内学,则危身之道也”(玉先谦《后汉书·儒林传》集解引《连丛子》文),孔旻之言反映了一般人的心态。东汉王朝推行谶纬是软硬兼施,“心者君主之官”,心配火说既是“汉为火德”的产物,又是为“汉为火德”服务的,由于谶纬是“国宪”,在朝庭恩威并施推行下,很快就广为流行,并渗透到医学中去。由于和利禄挂钩,许多医家本身就是积极热情的参与者(见《后汉书·桓谭传》。
顺便提一下,《汉书》中所谓“刘向父子以为……汉得火焉”,是浑而言之,其实倡“汉得火焉”的只是刘歆。刘韵目的是为王葬篡汉造理论依据,大造舆论,关于这方面近代学者崔适《史记探源》和顾颉刚《秦汉的方士和儒生》中谈的很清楚,刘秀宣布“汉为火德”,则是利用刘韵造就的舆论,趁势“光复旧物”,中兴汉室。
3 东汉王朝对图书的校定整理
人们每提到两汉书籍文献的整理,往往想起刘向父子。是的,刘向父子在图书整理校定上不仅质量高,也是奠基性的,是我国文化史上的大事。但更重要的是《汉书·艺文志》为我们留下丰富翔实的资料,而《后汉书》却令人遗憾地缺少了这方面的内容。许多学者指出:西汉尚武功,东汉重文治,这是正确的。其实东汉王朝非常重视“以校而信汉家法”来校定整理图书工作,光武帝就很重视图书的收集保存和校定,东汉除殇、冲、质三个皇帝在位极短外,其余九个皇帝中的七个都进行过图书的校定整理工作,其中涉及医籍的至少有两次:安帝永初四年(公元 110 年)“令刘珍及五经博士校定东观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艺术,正齐脱误,是正文字”(《后汉书·安帝纪》;顺帝永和元年(公元136年)“诏(伏)无忌与议郎黄景校定中书五经、诸子、百家、艺术”。李贤注曰:“艺谓书数射御,术谓医方卜筮。”《后汉书·伏湛传》李贤注)其实医籍的校定恐怕不止这两次,只是史载过于简略罢了。又《后汉书·桓谭传》云:“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李贤注曰:“伎谓方伎医方之家也”。可知在东汉初改定图书,编造谶纬中,医家也接合进去了——这大约是残存纬书中有不少医学内客的缘故。这些进入谶纬的医学内客(包括心配火说),在以后的医学典籍整理中是具有非常的权威性的。
东汉王朝对图书文献(包括医籍)的校定必然是依据“国宪”谶纬心配火说为指导的,这样才能与“汉为火德”相谐调,这时就产生了除个别篇章外[4],以心配火说为纲的《素问》《灵枢》《难经》等医籍。关于《灵枢》《素问》中有语言古朴,甚至合于上古音韵之处,合理的解释是:对原理论体系解架在心配火说指导下,利用新的医学成果,重新改造构架新的医学理论体系。犹如拆旧房,利用可资利用的旧砖瓦木材,加进新的材料,重新建新房一样。东汉近二百年的历史,足能完或这样的工作,即刘知几《史通·曲笔》所说:“炎祚灵长,简书莫改。遂使他姓追撰,空传伪录者矣。”刘知几的话也许能解释东汉而下,人们奉心配火说为圭臬的原因。
4 小结
刘向父子的五脏配五行观无疑是心配土说。从而推知《黄帝内经》也是心配土说,这与西汉“国运”是一致的。东汉改“国运”为心配火说。从而产生了心配火说,并以“国宪”的形式确定下来,用恩威并施的手段予以推行。《素问》《灵枢》等心配火说的医籍只能出现在东汉,谓《素问》《灵枢》即《黄帝内经》是轻信皇甫谧的附会之言(皇甫谧好附会,余另撰文论之)。
参考文献
1 田树仁,两汉改制与心属火说的演变. 中国医药学报,1989,(3)
2 田树仁,等.《灵枢》《素问》并非《黄帝内经》——兼论《灵枢》《素问》成书于东汉. 中华医史杂志,1991,(3)
3 田树仁,等.就西汉无心属火说等问题答质疑. 中华医史杂志,1995,(3)
4 田树仁,等.《灵兰秘典论》与心配土说. 陕西中医学院学报,19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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