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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赵京生:经典针灸理论的现代表达

已有 692 次阅读 2024-7-6 15:46 |个人分类:医学史话|系统分类:论文交流|文章来源:转载

资料来源:赵京生. 经典针灸理论的现代表达. 中国针灸2007(11):851-855

摘要:作为针灸学内核的经典针灸理论,其表述语言与语境的时代差异,阻碍现代人的理解与交流。根据针灸用语特点,对针灸理论基于其文字、理论体系、思想观念与思维方法系统研究的现代语言表达,是针灸学在当代传承与发展的基本前提。

一门学科体系的知识、方法等内容,通过其学科语言的传达而被理解、认识,基于此而得以研究、运用及交流。尽管理解学科语言的状况对学科内容研究具有基础性影响,但在现代几乎所有学科中足以能构成一种障碍的惟有中医学。因为只有中医学体系是以千年计的古代面貌,针灸学作为其分支学科,特性更为突出,这种影响也就更加明显。对承载学科内容的语言理解本身进行研究,因此成为进入学科内容研究的不可或缺环节。

1 为什么要研究这个问题

在传统医学领域中,针灸学已成为当今具有全球影响的一门显学,也是现代自然科学领域所关注、研究和渗透最多的学科。然而,由于其学术理论源自中国古代,针灸理论学说载于古代文本,其表达仍然停留于古代用语,对这种文字语言的理解和文本的解读,是今人要了解和运用前人针灸实践经验与理性认识的必经之路。理解的程度、正确与否,直接影响、决定着这门学科的传承和发展,因而理解古代语言表达的针灸理论就成为现代针灸学研究的主要障碍之一和首要解决的问题。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针灸学多学科研究的深入、针灸标准化建设以及针灸国际化进程的加快,对针灸理论特别是经典针灸理论基于正确理解的现代语言阐释,不仅需要而且其迫切性日益突显。

我国对针灸学的研究,长期以来,重视的是实验研究、临床研究,而对理论研究的投入,相对而言甚至不如古代文献研究。其原因在于根本忽略了中医学针灸学自身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的表层是学科语言为古代用语,核心是以古代词语表述的受古代文化思想指导的学科理论。虽然词语表述的时代差异是中国传统医学用语的共同特点,但在针灸学尤其突出。例如:心、肝、肺、肾等源自中医学的内脏名称,随着西方医学传入的需要而被用作西医内脏名称的译名,尽管实际上二者有着多方面的不对等,但所指脏器实体的基本内涵还是一致的。而针灸学中最重要的一些基本概念,如:经脉、腧穴、得气等,不但没有对等的西医概念,甚至现代医学尚难明其生物学基础,更何况认识基于这些概念形成的理论学说。

这种情况可以从国际针灸教育存在的问题中得到清晰的反观。由于针灸学科自身尚未对以古文表达的富有文化内涵的针灸基础理论有透彻理解和明白阐释,造成以现代语言为中介的外语译文这种译文的译文(即由古汉语到现代汉语到外语)难以达意的无奈,学习者自然是似懂非懂、甚至不知所云。在具有全行业乃至全球性影响的针灸国家标准、国际标准的制定工作中,这种由于对古代针灸文献及其理论学说的理解误差而产生的分歧,不仅时时困扰甚至阻碍着这项紧迫工作的进程,而且在国际竞争的对手面前直接考验或者说威胁着我国作为针灸发源地的话语权和优势地位。其他相关的现代自然科学学科面对针灸学理论的理解状况与此十分类似,在理解认识的误区中,难免步入那种以寻找经络实体为目标而无果的歧路。

显然,我们至今缺少一个为现代人理解的、不同学科相互沟通的平台,即以现代语言表述的传统针灸理论阐释,这种阐释基于对文本的文字、理论体系、思想观念和思维方法的系统研究和深入理解。可以说,这个平台构建的滞后,已经严重阻碍针灸学在当代的传承与发展。

对针灸学的掌握和研究,基本的首要的是在东方文化背景下理解针灸学在“说什么”“如何说”和由此表述的理论整体与思想观念。这正是理解的3个层次和解释的3个要素。当代诠释学认为科学理论总是解释,无论人文科学领域还是自然科学领域,解释具有普遍性。因此,对针灸理论基本概念的澄清与表达,正确阐释古代文本中的针灸理论,发掘与表达针灸理论的科学内涵,乃是立足中医学针灸学自身,进行现代临床研究和实验研究,建立自身标准和评价体系,推动基础理论建设,以及培养传人、促进针灸国际传播而求得发展的前提、基础和要求,忽视甚至脱离传统针灸基础理论研究,则针灸学的发展将陷入盲目而停滞不前,甚或导致异化。

2 针灸用语特点与现代表达

中医用语并不全是术语问题,即中医学语言特点并不完全是学术、学科的特点。术语中,很多内容是时代语言问题,仅仅是时代的特点。与其他现代学科不同的是,针灸理论用语体现为一门学科的术语的特点是次要的,而首先是古代用语,即具有时代性和专业性的双重特点。现代人对针灸学乃至中医药学最感困惑的还不是其知识性内容本身,而是表达这些内容的古代用语,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难以透达其内容的本意所在。

今人对针灸学用语及其理论一般只是一种由反复使用而形成的“习惯”,谈不上真正的理解,难以摆脱似懂非懂的尴尬局面,以及相伴的非古非今、似是而非、甚至不知所云的表述方式。这种表述方式只是对其词语的“怎么说”进行了(尚不标准的)现代语的转述,至于“说什么”“是什么”更无关涉。这里就引出了更深层的问题,古人对其当时语言的运用是直接的自然的运用,因为他生活于所用语言的社会时代和文化环境中,无论是用语还是认识问题的思想观念,都不存在一种“理解过渡”。而今人几乎正相反,对其使用的语言和认识方法都脱离其社会时代和文化环境,如同使用外语的现象,需经过一种“理解过渡”或“理解转换”,过渡或转换到“现在”生活的社会时代和环境的语言,这种(古今)语言“隔离”使得对古代用语的使用多仅止于古今语言的转述形式的把握,而难以在理解的深层变成自觉。这种对语言及思维的“隔离”程度,因使用(阅读)者对这种语言和思维的了解程度而异。

解读针灸学中沿用至今的古文专业术语,仅以一般学科对名词术语进行的规范和释义显然失于简单。理解和解释针灸基本术语,必须基于对针灸基本理论的理解;而理解认识针灸理论整体,必须从历史的角度,充分考虑其社会文化背景和时代演变。

语言文字是思想的载体,词语的含义及其表述的思想理念,相互关联,植根于一定的社会文化土壤,具有历史性。因此,文字诠释的最终目的指向对表述观念意义的理解,而不是仅限于构成语言的文字本身(义项考释等)。阻碍对传统针灸学理论理解的因素,虽然突出表现为文字表达,但占首要位置的实为以语言承载的认识方法和思想观念。细究之,衬托出认识方法和思想观念上的差异,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时代距离,而是当今占统治地位的科学理念。科学理念源自西方,我们受源自西方的教育方式培养,养成“科学”认识方法,对我们而言,中医针灸这种“过去的”认识方法、思想观念的产物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时代距离,而是相对我们“现在”所接受认可的“科学”理念。面对中医针灸这个事物,现在的我们也类似于西方人,须穿过语言、时代、认识方法三重理解之门,才能进入其境地而得见真颜,最后一道门乃是最关键的。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探讨 本不成为问题的“理解”问题。所以,受现代教育方式培养和科学思维训练的现代人,如果不是首先解决用以表述理论内容和观念的用语理解问题,不是在产生这种用语的文化背景中来理解的话,那么面对传统针灸学的理论大厦就不得其门而入。

从这个意义上讲,进行经典针灸理论的现代表达,实际有2个相互关联方面,一个方面是用语,另一个方面是认识方法。用语、时代、认识方法3个方面的差异,认识方法的差异隐含于前二者之中,表现为用语和时代的差异(实际上,时代差异也是以用语体现的),前二者是形式,后者是本质。对经典针灸理论进行现代表达,在形式上是消除用语和时代的差异,根本则在于显现其原本认识内容,通过表达语言的转换,揭示现代语言表达层面的本质内涵,这是经典针灸理论现代表达的目的。这里所说的语言转换,不仅仅是古今语言转换,将古文译为白话文的基础工作早于几十年前就已经做了,且很有成绩,而较之字面上的转换,进一步表达出内容本质,则是目前缺乏的、更为紧迫的需要。例如,针刺泻法操作:

①“疾而徐则虚。”(《灵枢·九针十二原》)

②“泻曰:必持内之,放而出之,排阳得针,邪气得泄。”(《灵枢·九针十二原》)

③“泻必用员,切而转之,其气乃行;疾而徐出,邪气乃出……”(《灵枢·官能》)

原文②中首个操作动作是“必持内之”,字面意思就是拿针刺入,但仅此翻译根本不能使人明白这个规定的操作方法有何特别之处。这个操作阶段相应于原文①、③中的“疾”和“切”。“疾”的含义虽然不难理解,表面上却似不相关。“切”,张介宾注:“谓直迫病所”,这里的“病所”非实指病位,而是指应当刺达的深浅层次;直迫,就是“疾”所表达的快速进针 过程,这个进针阶段的操作,无论补泻都是由浅入深地刺到既定深度,相对补法渐渐刺至既定深度的操作特点而言,泻法的操作是快速地一下刺到既定深度,“直迫”二字清楚地解释出泻法的进针操作在深度上“一步到位”的径直过程的特点。综合3条原文,并比较补法的同一针刺阶段的操作可知,“必持内之”谓泻法的操作方法是进针时先要直接刺至既定层位(深度),可表达为进针时快速刺到深层。

因而,对传统针灸理论的认识,必须有2个研究方面,即:用语研究和理论形成过程研究;3个理解层次,即文字的理解、理论体系的理解、思维方式的理解。

3 理解方法分析

如上所说,对经典针灸理论的理解涉及文字、理论体系和思维方式3个层次。为方便说明这个问题,本文以针刺补泻方圆为例试进行分析。

3.1 文字的理解

这是基本的因而也是易于被忽略的理解层次。关于针刺补泻方圆的完整记述,出自《灵枢·官能》:

“泻必用员,切而转之,其气乃行,疾而徐出,邪气乃出,伸而迎之,遥(摇)大其穴,气出乃疾。

补必用方,外引其皮,令当其门,左引其枢,右推其肤,微旋而徐推之,必端以正,安以静,坚心无解(懈),欲微以留,气下而疾出之,推其皮,盖其外门,真气乃存。”

然而《素问·八正神明论》中的相关文字却不同:

“泻必用方,方者,以气方盛也,以月方满也,以日方温也,以身方定也,以息方吸而内针,乃复候其方吸而转针,乃复候其方呼而徐引针,故曰泻必用方,其气乃行焉。

补必用员,员者行也,行者移也,刺必中其荣,复以吸排针也。故员与方非针也。”

首要问题是,《灵枢》与《素问》补泻与方圆的对应差异,以谁为准?古代注家多从《素问》,看法大致有2种:

一种认为《灵枢》原文有误,当从《素问》,如马莳注曰:“泻必用员,补必用方,《八正神明论》:泻必用方,补必用圆……其言如此,此节(笔者按:指《官能》篇)之方圆误可知矣。”而《甲乙经》则本《素问》改《灵枢》之文。

一种认为乃论述的角度不同,《灵枢》与《素问》所论“方、圆”乃“一言其法,一言其用,不必执也。”(萧延平语)。这实际上还是不认同《灵枢》,不愿否认《素问》。

还有模棱两可者,认为方圆二字意义互通,如《灵枢经集注》朱卫公曰:“按《素问·八正神明论》曰:泻必用方,补必用圆,盖方与圆非针也,乃用针之意耳。且方圆者,天地之象也。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天地之气,上下相交。是以方圆之意,皆可圆活用之。”

将2篇文字加以对照,可以明显看出:

①《素问·八正神明论》全篇属解释性文字,所释内容主要为《灵枢·官能》文字,其成文当在《灵枢·官能》之后。

②《素问·八正神明论》所释“方、圆”词性不一。篇中对原文的解释为:“方者,以气方盛也,以月方满也,以日方温也,以身方定也,以息方吸而内针,乃复候其方吸而转针,乃复候其方呼而徐引针”“员者行也,行者移也”,方字用作副词,圆字用作动词,词性不统一。而《灵枢·官能》“泻必用员……补必用方……”,方、圆二字原本用作名词或形容词,词性一致。补与泻是相反概念,故方与圆也应该是与之对应的相反含义,因此词性必定一致。

综上,当以《灵枢》文字为准,即“泻必用员”“补必用方”。

其次,对于方、圆的具体含义,《灵枢·官能》并未明言,而是蕴涵、体现于补泻的操作方法中。但是,如果仅仅着眼于《官能》一篇,尚不能基于对《内经》针刺补泻方法的整体把握,来解读方圆含义及其与补泻关系。这就需要全面了解《内经》中关于针刺补泻方法的论述,认识其针刺补泻理论。

3.2 理论(体系)的理解

《内经》中较为完整记述针刺补泻方法的篇章,主要有《灵枢·九针十二原》《灵枢·官能》和《素问·离合真邪论》,这3篇基本反映了《内经》有关针刺补泻理论和方法的主体,现综合比较分析如下:

(1)针刺补泻操作方式分析

 ①补法

《灵枢·九针十二原》:“徐而疾则实。”“补曰随之,随之意若妄(忘)之,若行若按,如蚊止,如留如还,去如弦绝,令左属右,其气故止,外门已闭,中气乃实。”

其操作要点有三:一是进针,文中反复用比喻来说明进针动作要缓慢轻微;二是出针,要迅疾利落;三是处理针孔,左手要紧随着右手的出针而按闭针孔,以防“气”出。

《灵枢·官能》:“补必用方……微旋而徐推之, 必端以正、安以静,坚心无解(懈),欲微以留,气下而疾出之,推其皮,盖其外门,真气乃存。”

出针前的操作,以微、徐、静等强调进针徐缓、转针动作微小、静留针以候得气。出针过程则要快速完成。

《素问·离合真邪论》:“呼尽内针,静以久留,以气至为故,如待所贵,不知日暮。其气以至,适而自护,候吸引针,气不得出,各在其处,推阖其门,令神气存,大气留止,故命曰补。”

进针过程中不进行捻转等操作,进针之后长时 间留针以待得气,而不是采取催气方法。

 ②泻法

《灵枢·九针十二原》:“疾而徐则虚。”“必持内之,放而出之,排阳得针,邪气得泄。”

即快速进针、徐缓出针并摇之,以放泄内在之邪气。

《灵枢·官能》:“泻必用员,切而转之,其气乃行;疾而徐出,邪气乃出;伸而迎之,遥(摇)大其穴,气出乃疾。”

谓进针时要快速地直接刺至深层,同时捻转针;出针时则速度缓慢,并摇大针孔。目的是以这一系列的操作方法,使“气行”“气出”“气出疾”。

《素问·离合真邪论》:“吸则内针,无令气忤;静以久留,无令邪布;吸则转针,以得气为故;候呼引针,呼尽乃去。大气皆出,故命曰泻。”

要求在留针的过程中,不断捻针,直至出现得气为止;出针时速度要慢,故曰“候呼引针,呼尽乃去。”

(2)针刺补泻操作特点归纳

比较上述补、泻2种操作方法,补法轻柔和缓,动作幅度小而不明显,注重由外入内的行针过程;泻法则力重势猛,动作幅度大而明显,注重由内出外的行针过程。

概括《内经》补泻针法的操作特点,有以下2点:

补法:以静为主;纳入。

泻法:以动为主;放出。

这些特点的性质都属于定性的,而非定量的。针刺补泻的操作方法及其特点之所以如此,在于其创制者的立法用意。补泻针法的立意才是针刺补泻 的理论核心,决定着操作方式,体现于操作特点。

补泻针法的第1个操作特点,是对应着病症的虚与实的外在表现特性即“病势”而制定的。虚者以低下为特性,表现为一系列不足、虚衰、衰退的征候,所以针刺补法的操作就轻柔和缓,缓缓给予机体一种轻弱而持久的刺激。以这种动作轻微的手法,随顺其病势,徐缓、逐步地将正气培补调动起来。实者以亢盛为特性,表现为一系列有余、亢盛、剧烈的征候,所以针刺泻法的操作即力重势猛,突然给予机体一种强重而较短暂的刺激。以这种动作强劲的手法,顺应病势,迅速地削减、祛除其邪气。

补泻针法的第2个操作特点,是基于对发病机 理的朴素认识。根据“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灵枢·根结》)的原则,对亢盛之邪气,应予祛除;对虚衰之正气,应予补益。因此,针刺治疗疾病的方法,即相应地设立泻邪气之泻法和补正气之补法。在这里,古人将邪气和正气视为具体物质,认为正气可以随针输入体内而得以充实,所以补法操作重在针慢慢地由外入内的过程;邪气可以被针从体内排放出来,所以泻法操作重在针慢慢地由内出外的过程。

透过而不是停留于补泻针法的操作形式,领悟补泻针法的立意所在,才能理解掌握针刺补泻理论, 并在此基础上探讨这种理论所关联的问题。

(3)针刺补泻“方圆”的含义

《灵枢·官能》所说的“补必用方”“泻必用员”,方、圆的含义不是指具体的针刺补泻操作方法,而是对补泻操作方法特点的整体概括和抽象。《素问·八正神明论》虽然错误地解释方圆含义,但却正确指出了这一点:“故员与方非针也”。《灵枢经集注》中朱卫公做了更明白的说明:“盖方与圆非针也,乃用针之意耳。”对用针之意,注家之中惟杨上善的阐释最为精辟:“‘员’谓之规,法天而动,泻气者也。‘方’谓之矩,法地而静,补气者也。”(《太素》卷十九《知官能》)。只有在全面了解《内经》有关针刺补泻操作方法内容的基础上,才能领会杨上善从补泻操作特性与区别的角度所释方圆二字的含义。

3.3 思维方式的理解

杨氏与朱氏都从天地的角度解释方圆(朱卫公说:“方圆者,天地之象也”),这已非针灸内容,而转到中国古代认识方法、古代哲学的方面。

在人与自然(天地)的关系上,古人认为人与自然是统一的,《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吕氏春秋·有始》说:“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人与天地也同……故人治身与天下者,必法天地也。”这种“天人相应”(天人合一)观,即借助于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来解释、指导人事,医学则用来认识人体自身及疾病治疗。这种认识在《内经》中有充分的反映:

“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天地合气,命之曰人。”(《素问·宝命全形论》)

“人与天地相参。”(《素问·咳论》)

“天地之大纪,人神之通应也。”(《素问·至真要大论》)

“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阴阳……”(《素问·疏五过论》)

基于这种认识,才会产生以天地自然的运动规则来说明人体的生理机能:

“故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藏;清阳实四支,浊阴归六府。”(《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天地自然之道被用以指导针刺治疗方法的制定:

“圣人之为道者,上合于天,下合于地,中合于人事,必有明法,以起度数,法式检押,乃后可传焉。故匠人不能释尺寸而意短长,废绳墨而起平木也;工人不能置规而为圆,去矩而为方。知用此者,固自然之物,易用之教,逆顺之常也。黄帝曰:愿闻自然奈何?岐伯曰:临深决水,不用功力而水可竭也;循掘决冲 而经可通也。此言气之滑涩,血之清浊,行之逆顺也。”(《灵枢·逆顺肥瘦》)

“黄帝曰:余以小针为细物也,夫子乃言上合之于天,下合之于地,中合之于人,余以为过针之意矣,愿闻其故。岐伯曰:何物大于天乎?夫大于针者,惟五兵者焉。五兵者,死之备也,非生之具。且夫人者,天地之镇也,其不可不参乎?夫治民者,亦惟针 焉。夫针之与五兵,其孰小乎?”(《灵枢·玉版》)

这些论述体现了针道必须合于天道的思想,皇甫谧表述为“针道自然”(卷五第六)。天道即自然之道,符合自然之道的行事方法是因势利导。杨上善谓之曰:“取自然之便”(《太素》卷二十二《刺法》)。马莳指出:“此言针道一本于自然之妙也。”张介宾说:“必顺其宜,是得自然之道也”(《类经》“针刺类”二十)。《灵枢·师传》所论“夫治民与自治,治彼与 治此,治小与治大,治国与治家,未有逆而能治之也, 夫惟顺而已矣。”也是这种思想的反映,并指导产生“夫九针者……合于天道人事四时之变也”(《灵枢·外揣》)的用针之道。

用针方法的制定,基于这种顺势的思维方法,《内经》针刺补泻方式突出体现的就是刺法操作特点与人的气血状态及病势相合。针刺补法的操作,以轻柔徐静为特征,以此术式对应虚证表现出的虚弱、低下、不足之势。针刺泻法的操作以力重动疾为特征,以此合于实证表现出的亢盛、剧烈、有余之势。随顺病证特性强调针灸方法须与病证表现的特性相一致,正如张介宾指出的:“为治之道顺而已”(《类经》“论治类”二)。

至此,我们可以理解杨上善做出的解释是从认识观念的高度,阐释出方圆二字隐含(比喻)的以自然界运动特性概括表达补泻刺法特点。如果不对《内经》有关针刺补泻操作的论述进行整体考察,缺乏文化思想背景的了解,那么,虽然方圆之义体现于补泻刺法的文字中,也难以体察领悟,对不同解释的正误也就无从辨别,更谈不上反映针刺补泻方法本质内涵的现代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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