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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讨论
以上对经脉起源问题及经脉理论的发展变化过程的分析,是我个人在这些问题上的点滴认识。我自知学识有限,故而不敢标榜自己所分析认为的这一过程是如何如何正确无误的。但不管是敝帚自珍也好,井蛙之见也罢,我认为我在详细分析今人的说法及古代文献基础上所做工作过程中,提出或体现的一些原则意义上的问题,是所有经络研究者都不可忽视的。主要有以下几点:
1 关于研究对象的确定性前提
一事物要成为研究的对象,便首先应对其进行一番界定,以使其相对确定。只有对确定对象的研究,才有可能得出可以比较、参考和评价的结论;否则,对不确定前提对象进行的各种手段的研究,其结果必然是无可比性的,也是不能互相说服的。对于经络的研究,这一点更为突出,假如经络只是对人体特定部位之间特定联系的直观解释,那么问题是一种走向;假如经络是古人在特殊的实践中通过感观体察到的客观存在,问题又将是另一种走向。 本文一开始便从经脉起源的问题入手,也是出于对作为研究对象的经脉从根源上正确界定之考虑,而如此一来,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认识论问题。
2 研究历史问题的认识论原则
认识论是关于认识的来源以及认识的发展过程的理论。在经脉起源的探讨过程中,我正是从认识论的角度入手的。认识论决定认识方法,又受到世界观的制约。对于历史上产生的认识,必须对其进行当时认识论条件下的还原性探讨,而不能以今律古,用今天的认识论强加于古人的认识之上。所以依据对当时(先秦)社会的文化背景、哲学思想等的分析,本文提出古人运用了不同于今的、以内向体悟的直觉理性方法为特征的认识论,古人正是在此基础上完成了对经脉的早期认识,形成了十分完备的经脉理论。但是古人不可能用现代的语言或思想完成对其认识的表达,任何认识都是主客体的复合物。在经络问题上,客体也许是相对固定的,但对于认知主体,我们必需考虑带有时代特点的主体认知结构问题。
3 阐发经脉理论的主体认知结构
正文分析过程中已指出,经脉认知过程必然有一些主观塑造在内,塑造的依据不一而足,可能涉及当时社会及自然科学的多方面,而对各因素所占的比重及地位究竟如何,则难于用推测和分析来区分。实则这些社会及自然的因素最终是通过影响或塑造主体的认知结构而起作用的。例如,正是因为古代中国是大陆性、农业性国家,有着长期治水及观测天象的习惯,故而在当时人的认知结构中,水流及天象的概念必然有重要地位,在对经脉的认识过程中这一点也有体现。如在《张家山脉书》中便有“脉者,渎也”“脉痛如流”的论述,而《内经》中更是有《经水》以经应水及《五十营》《卫气行》等以经应星宿的论述。主体认知结构是对经脉进行研究时必须慎重考虑的问题,不论是理论研究还是实验研究,都必须首先把经脉理论中的一些主观塑造的内容剥除,才有可能对其实质进行分析研究,证实或证伪。但这种剥除又不可太过或不及,例如不可能验证“足太阳外合于清水”的“客观性”,但是否五输与四季相应亦是主观的呢?等等,这便会涉及到价值判断的问题。
4 研究者的价值判断
在研究历史上产生的问题时,本着什么样的态度来进行,应用什么样的价值判断体系?个人的好恶,主观的取舍以及以今律古的价值判断,是所有研究者都会主观努力去避免的,但谁能说达到了绝对客观的价值判断?客观 的尺度要如何把握是个难题,有可能只是个理想状态。但我想:要精挑细选但也要兼收并蓄,不可抱有成见,不能轻易否定,可以存疑等还是必要的。例如一提到气功便与主观、唯心连在一起,一提“内向”便把思维、心理扯上,一提“天人合一”便同社会、政治挂勾,其实这些都有十分丰富的实践成分在里面,而不是普遍成见认为的纯理论、纯观念的东西。有时,错误的价值判断便是错误认识的开端,也是不理解和接受其它学说的根源,而最终所导致的可能是与正确认识失之交臂。
四、结语
古人不可能在当时已经用肉眼看见或用手触摸到了经络,只是在对人这个复杂系统运用独特的认识方法所进行整体认识的过程中,感知到了有这样一种起联系和调节作用的系统的客观存在,体察到了其作用的途径,因而敏锐的提出和发展了经络学说,最终完善成中医学中的一个具体理论。古人并没有脱离人体去认识经脉,这一人体如今已经被认识得无比清楚了;而认识方法,今天是更丰富了,而不是匮乏了,但也许正因为如此,反有多歧亡羊之弊。在“经络难题”中,认识对象是人体,而认识结果是经脉,只有中间的认识方法是“未知数”,不是这样吗?试问当今哪一种经络研究不是试用各种手段在人体上找经络?
古人最可能运用什么方法完成了对经脉的认识呢?假如确定了这一点,对经脉的研究大概不只是“思过半矣”。因为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有“的”放矢了:至少对于经脉理论中的感性认识部分,我们可以重复古人的认识方法,如果可以得到足以形成经脉认识的结果,那么接着便可以用一切现代的先进手段对这种方法及过程进行全面研究。如此,便应当可以解读经脉的全部内容了。
例如,假定古人是通过脉诊发现人体上下特定部位存在特定联系的规律,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经脉的认识,那么我们便先验证一下脉诊是否可以发现这些特定联系;如果能,我们再研究脉诊为什么能,以及上下为什么联系,联系的途径是什么,与古人的描述有什么异同,为什么不同;哪些是当时的局限,哪些是臆测,哪些是推理,然后在此基础上对研究净化所得结果、客观规律部分进行重点研究,方可能得出好的结果。如果这一方法不能被证明是形成经脉认识的方法,便“提前”对由此提炼出来的“客观规律”进行研究,其结果必然与经脉背离。假定古人是通过穴位的偶然刺激引发的循经感传规律或由穴位的主治规律等总结而得到经脉的感性认识,那么我们先用“必然”的刺激验证一下“偶然”刺激及穴位的主治有什么规律可言,如果这些规律足可以形成十一脉或十二脉或奇经八脉,那么再来研究这些点的刺激与脉的联系等等。假定古人是通过某种气功(注意,不是所有气功,便如同说中医并不指所有中医生而会相对分一下内、外、妇、儿、针灸、方药一样),得到经脉的感性认识,那么我们便先依照气功的要求去做一下,如果真的可以得到足以形成十一/二或奇经八脉的感性认识,那么我们便来研究气功这种手段为什么能得到这种认识,所得到的感性认识的载体是什么,有什么规律 为什么其它手段不能认识,等等。
根据现有的研究,可以说所有推测的对经络认识的“正规”方法(指除气功以外的方法),都不能在没有经络认识的前提下再认识经络,也就是说 如果我们是古人,用我们现有的方法,不可能认识经络(指感性认识,还谈不上理性认识)!也许有人会强调时代特点、文化背景、认知结构及哲学因素的影响,但我认为文化、知识是有传承性,是可理解的,而不是不可知的。如果是对客观的认识,那么不管其中有什么样的主观表述或塑造问题,只要运用正确的方法,他人也是可以再认识的,当然不可避免会有表达上的差异。
本文用大量篇幅提出重新认识“内求法”,确定其在经络认识中的重要作用,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但同时也是小心的论证。其实这不是什么新的理论,而是参考了一些气功著作,把气功的核心内容抓出来而已。我认为,只有这种方法可以在没有经络时完成对经络的首次认识,而且这一点,被近现代一些气功家所证实。也就是说我所重新分析和认为的,是“内求法”完成对经脉的早期认识,在今天至少被“别人”证明是正确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走下一步了?那就是研究“内求法”或一些气功,为什么能得到这种认识,这种认识用通用的“科学”的语言来说是什么,其规律是什么等等。当然,如果认为“别人的证明”是不够的,那么所有认为前人及我所分析的“内求法”有一点道理的人,应从验证“内求法”在认识经脉上是否可行入手。
如果我这篇论文还能勉强算是对经脉的研究,那当然是十分荣幸的,但我最后并未给出对经脉的内涵、实质之类的结论性内容,这似乎有点虎头蛇尾了。但正如正文所言,我没有对“内求法”进行实践,而没有实践如何能得出结论?靠理论分析吗?似乎对于实践性很强的内容有点不妥。毛主席《反对本本主义》里讲得好:“一切结论产生于调查情况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先头。只有蠢人,才是他一个人,或者邀集一堆人,不作调查,而只是冥思苦索地‘想办法’,‘打主意’。须知这是一定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打出什么好主意的。换一句话说,他一定要产生错办法和错主意。”只是这里的“调查”要换成“实践研究”。故而本文只能算是对经脉认识方法的探讨性研究,而我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见解”。
但依据我对“内求法”的粗浅认识,并参考一些前人的成果,我认为古人所说的经脉,很大程度上是指一些更为整体的或笼统的东西,而不是“一个结构一致的生物系统”,因为古人并没有达到对各种组织结构详细区分的认识精度。例如有人提出,各种组织实体周围存在“场”样区域,经脉是人体各有关组织“场”的“交集”区域。“交集”中的“场”较其周围各组织单独的“场”占有明显的优势,使“交集”所历经的生物组织产生一定的变化,因而显现一定的特性,使之可以被感知,而且可以用仪器的某些指征探测到它(如声、光、电阻等)。至于经脉中气的流动感,一是受血液(严格说来应是血液的“场”)流动的影响;二是受淋巴(严格说来应是淋巴的“场”) 流动的影响;三是受神经兴奋信号传输的影响;四是受整体生命活动的影响。 并进一步指出,经脉本身的气是不流动的,当受了上面所述的各种影响而产生的流动感觉或现象,是有关影响物的场流动的结果。鉴于这些流动物的流向不同,因而形成了在同一经脉上出现不同方向的经络感传现象。这是已被针刺或经络敏感实验所证实了的。由血液引起按一定方向流动的经络气,属于中医所说的“营气”的范畴,其余的气则属卫气的范畴(参见庞明《智能气功科学基础——混元整体理论》第 389-390 页)
我相信,只要我们经络研究者们坚持尊重历史真实的研究思路,允许多元化的研究视角,倡导百家争鸣的学术氛围,突破陈陈相因的思维范式,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对这一(类)问题做出证实或证伪性的确切回答。
资料来源:北京中医药大学2003届硕士毕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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