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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先父应聘应山县中学后,很快取得较好的教学成绩,成为优秀班级的班主任。与此同时,他还先后在《湖北日报》《长江文艺》等报刊上发表过《土地翻身》《一年之季在于春》《春姑娘下凡》等诗词,《援朝劝妻》《新卖棉纱》等唱本,《黑石山的故事》《小梅》等小说。这段时间,他与应山县卫生院的母亲,从恋爱到结婚生子,日子过得紧张而愉快。
1998年,刚刚卸任华中理工大学(现为华中科技大学)党委副书记的梅世炎教授,在湖北中医学院高干病房住院。妻是管床医生,得知他1951年至1954年在应山中学读初中,先后担任过学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他对身为班主任的父亲印象深刻,全县考试1-50名的同学才能够分在他们班。
[16] 1951年初,在政府接管圣约瑟医院之前,耀威叔叔因为肺结核在该院过世。父亲前去他探望并送别,他们1938年秋一起从聂店老家徒步到重庆求学,经历1000多天,行程10000多里,抗战胜利后才双双毕业于国立九中。耀威叔叔后来毕业于武汉大学,当时是崇阳县中学校长,正准备结婚时,却被这个白色瘟疫夺走了年轻的生命。父亲还见到了那位几乎成为我的婶娘的女子。没想到30年后,我和妻都先后成了这所医院(1951年与武昌仁济医院合并为湖北医院,后来改名湖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湖北省中医院)的医生,从住院医师晋升到主任医师、教授,是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日子。
[17] 先父在武昌进修的事情,是三姑妈曾亲口告诉大表姐的,差一点让他们成为了“武汉人”:
1952-1953年,你舅舅(指我的父亲)在湖北教师进修学院一年,期间与张大奶奶(指聂华苓父亲聂洸的大房,聂华苓的母亲孙氏是二房)家有些走动。那时候,缝纫机和新式裁缝技术还没有传到乡镇,起码马坪还没有,而张大奶奶家的工厂恰巧可以提供这样的学习机会。
你舅舅觉得机会难得,打算让你幺幺(指父亲的小妹妹)去学习一年,把新式裁缝技术带回家乡。因为她刚刚离婚,也年轻一些。不过,“知子莫若父”,还是你爹爹(指我的爷爷)心里有数:“我觉得,你三姐去比较好。这是一项新技术,她接受能力强,可以学回来带动大家。”你舅舅接受了他的这个意见。你当时只有五六岁,我安排你幺幺帮忙照顾,然后踏上了武昌的学习旅途。
学习期间,张大奶奶见我人才不错,进步也快,就想将我留在身边。帮她管事的长辈(表姐说姑妈当时说的名字,她不记得了,但肯定不是张大奶奶的两个儿子——她的华桓叔叔和华棣叔叔,因为她说过,他们一个刚调郑州,一个在华中农学院工作)也说:只要你同意,我写封信到你们县里就可以,孩子也可以接来。因为当时正是宣传贯彻婚姻法的运动月。
你也知道,我跟你的幺爹(指姑父)关系一直不好,当时也纠结了很久。不过,我还是担心你舅舅、爹爹在老家不好做人,最终放弃了这个成为“武汉人”的机会。
回到马坪,我对家乡和家庭确实是有所贡献的。一年后学业完毕,你舅舅帮忙买了一部缝纫机,我就率先在马坪开展了缝纫业务,我做裁工,你幺幺和义达哥做缝纫,还请了人。后来公私合营,黄家兄弟也参加进来,办起了“马坪缝纫厂”,黄加宽担任理事厂长,我任监事厂长。随后开始筹建厂房,中街的缝纫大楼成为标志性建筑,缝纫厂也是马坪的代表性产业。
[18] 2016年,我和妻以及另外一对夫妻同学“北欧游”,在卑尔根拜望分别多年的大学老班长。老班长是聂绀弩的女婿,聊起父亲的话题,他几乎笑喷。聂绀弩与胡风是多年至交,没有划为“胡风分子”,却让一个边远乡村陌生的中学教师背上了黑锅,真是那个时代的滑稽剧。父亲被牵扯为“胡风成员”,可能是与《湖北日报》或《长江文艺》的编辑有几封通信,因为胡风是湖北人,与湖北的报刊编辑有些来往罢了。不过,父亲只是换了学校,应该没有查出大的问题。
[19] 父亲的“回忆录”,记载了祸及家族的这件事:
父亲(指我的爷爷——笔者注)回去不久,果然,学校提前放假,大鸣大放。五百多教工云集县城,分成三个中队,在电影院内,臧书记作动员报告。他分析了许多对鸣放的错误想法,指出:“解放思想,打破顾虑,帮助党整风。是右派,不鸣放也是;不是右派,说了过头话也不是。”我们在中队酝酿了一两天,没有人放。
后来,跛子部长小会启发:“这次党整风,要靠知识分子提意见。知识分子的特点,讲面子,把意见揣在心里,跟党有距离,不是一条心,党怎么能整好风呢?要争取靠拢组织,入党嘛!”诚恳的言语,像知时的好雨,涌进人们的耳朵,潜入心田,滋润着破土的种子,但放的仍然很少,很文雅。
再以后,党团员带头,党员余主任贴出“给学校党小组诊病”的大字报,分项列出主诉、症状、诊断、处方,形式新颖意境深远。它象一粒石子,投进一波不起的水面,掀起脑海的轩然大波,140亿个微小的细胞,纷纷寻找这导航的灯塔。
我们学校的团员徐羽侯,二十挂一点,才从师院毕业分来。他在气质上属于敏感型的,头脑反应快,笔下来得快,口头表达快。他的长篇鼓词一写几十张,贴满半头墙,蔚为大观。他因人生得黑,署名“黑子”。据说他在省里放了500多条,后来反戈一击,照样是积极分子。黑子现身说法,充分说明右派不右派,不在于鸣放。我们语文教研组成员,从他那里深得三味,一个个身超神脱了。
徐羽侯的一笔字,虽不飞龙走凤,却也洒洒脱脱,引人入胜。不知谁在办公室堆满白报纸,金城牌墨汁,紫光阁牌羊毫。徐羽侯提起笔,蘸饱墨,在白纸上疾书。人们围着观看,有的羡慕,有的妒忌,更有的跃跃欲试要比试高低了。文人见了笔,象大兵见了枪,不放它几枪不解馋。何况这纸不要钱,墨不需磨,笔不需濡哩!一时大字报铺天盖地,琳琅满目,慌得我这个教研组长也无所措手足了。
我对鸣放是心有余悸的。肃反学习,由于历年手痒,发了几篇不成形的东西,和报刊编辑部通些信件,其中一个在报上被点名为胡风分子。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把我调查到天南地北,事情弄清楚了,头发落了几层,余悸在心,岂敢放任。不过我相信自己,学生→教师,读书→教书,历史清白。在教学中,认真负责,学校器重,担任优秀班(全县学生考试第一至第五十名)班主任,还兼教研组长。评价一个人,总不能离开工作实际吧。我自信不右,也没有派,但我还是决定不放。
这天晚上,老何邀我散步。古城早已拆毁,土基自然形成环城公路。我们缓步其上。虽说在逛路,心里都不轻松,除家室之累外,又加上鸣放这层压力。我和老何同事时间长,又同住半间屋的寝室内,不是知己也是好友,他推心置腹地告诉我:“嘴巴两张皮,说东又说西,人的口有毒。王校长总说你不放,是心虚,有问题,心里有鬼。我真替你憋屈!”
回校后,解衣就寝,心里火辣辣的,翻来覆去,象陆逊进了八卦阵,怎么也走不出来。这寝室是日军喂马的马棚,后来划给学校。那时我刚从后方(重庆)毕业回来,便选定教书这一职业,认定“教育救国”。应山是个老区,要改变落后山乡更加需要教育,于是拎着行李卷,走进马棚来了。在这几年,我亲眼看到日军奴役中国人民血汗建立的足够办个大学的司令部、营房、发电设备、碾米厂,望西还放着百多辆破汽车,国民党接受大员拆毁的拆毁,倒卖的倒卖,不知多少银子中饱私囊,真是令人痛心!
解放后,人心思治,军民振奋。文化馆、电影院、市面建设,焕然一新;电灯亮了,机声响了,山欢水笑。国内传来一个接一个的特大喜讯,我歌颂过抗美援朝,赞扬过土地改革,溢美过合作社,报刊是有铁的见证。中国人民不仅站起来了,而且在康庄大道上奔跑,我有什么要放的?
正是农历冬月上旬,钩月西沉。屋里黑黝黝的,玻璃窗子里透进朦胧的星光。一个、两个、三个......,方格格里可以数出好多个,它们欢乐地眨着眼睛,给人以机灵、神秘和智慧。我不禁从内心深处升起教徒般的虔诚:“星星,你告诉我放些什么?”
记起来了。老何跟我提起王校长,我当时就憋了一肚子火。我对他有意见,他的相重,在北方人特有的马长脸上,有几粒白麻子,团校毕业,随大军南下来的,由县青委参加土改后,调入学校。说话像横土雷,可能患过鼻窦炎,见学生犯点小错误,食指按鼻孔一边一下吭出两陀鼻涕来再训人:“啥成分?全是破坏!”调皮的学生背后模仿他那样子,逼真毕肖。刚来时,他讲政治课,一堂课讲半本书,学生听得瞌睡凝。后来不代课了,专门领导教学,白天闭门酣睡,晚上压着开会,讨论备课笔记到深夜。
五四年,方老师病了,我带两个毕业班。这年,教育部挑选几篇补充教材,培养学生的劳动观念。初中有“不能走那条路”“韩梅梅”“姚良成”等。期中,地区召开十六个县的文教科长和中学校长汇报会。王校长回校传达,说大悟县中万老师讲“姚良成”时,感动得全班学生流泪,地区文教科肯定了这一经验。我说:“不会是《姚良成》吧”?他翻了记录说:“没错!”我说:“副县长姚良成,不愿留在县城,坚决回到家乡,改变山区落后面貌,全文仅四千多字,叙述他和邻居的谈话,笑有十多处。万老师怎能把革命乐观主义的姚良成,讲得学生痛哭呢?”他便擼了鼻子,把桌子一拍:“啥成分?全是反领导!”我也不客气地拍桌子说:“领导看过教材吗?”他从头顶红到脖子根,半晌说不出话来,会上僵住了。
余主任问我:“两个班都上了?”
“乙班上过。”
“明早听甲班。”这时夜已很深,星河横空了。
第二天,教职工二十多人,坐了半个教室,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我也悚然,束手束脚的。当语文朗诵到邻居笑话姚嫂子“昨夜过大年了......”时,全堂解颐,尽皆掩口,寓喜悦于严肃之中,真是别有旨趣,我才如释重负。现在想起这个荒唐而又滑稽的故事,我仍然不知道究竟是地区领导因为没有看过教材而作的错误总结,还是与会者的记录有差讹?
学校图书馆的图书,几乎屈指可数,凡经他添购的图书,同名的50多本。问之,则曰:“这样,全班同学同时借阅,便于老师指导,不是收益更多吗?”
类似以上逸事,不一而足。提呢,像是“笑林广记”,提不上款;不提呢,又积郁太深,遣驱不散。如果升华来看,还将关系到教育发展的进程,是退与进、快与慢的问题。我决定放这些。
[20] 读宋致新大姐的博文《我与萧乾伯伯的“文字缘”》:“1972年春,正是‘文革’后期,我父亲从下放的蒲圻赵李桥茶场“五七干校”调回武汉,先在预制板厂劳动,后来调到文教局创作室。不久,我妈妈也从崇阳沙坪的‘五七干校’调回武汉。”我马上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小时候前往赵李桥的模糊旧事。
那是1960年前后,我至少去过两次赵李桥,探望被判刑改造的极右父亲。第一次,是和爷爷一起去的,但在赵李桥的经历,见到父亲的情形,我没有一点印象。唯一的记忆是和爷爷返回时,在汉西站换车(从汉口站的京广线换乘汉西站的汉丹线)的黎明。我们一群人(一起换车次的)走在去火车站的田野上,经过一块菜地时,大人们都侧着脚走路,我一边好奇一边就将脚踏进了一个圆圈里。没想一下子掉了进去,原来是个大粪池,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粪壳。大人们连忙把我拉了起来,但已经浑身湿透,爷爷脱下袄子把我裹起来继续赶路。记得到火车上,有人说“怎么这么臭?”爷爷吱吱唔唔,算是敷衍了过去。
从汉西到马坪,有4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还有4里路的步行,怎么回到家的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外婆烧了一大锅热水,帮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好像并没有感冒。但爷爷是否冻病了,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怀揣满是臭气的孙子,一定是苦不堪言。爷爷、奶奶都和毛主席同岁,是1893年人,即使我们是1959年冬去的,也有66岁的高龄了。奶奶于1966年10月27日(农历)去世,爷爷于1968年腊月8日去世,正是“文革”如火如荼的岁月。
另一次与母亲、姑姑一起,还有大妹妹,那次留下的印象非常美好。一是母亲带去了一瓶梅干菜烧肉,味道好极了,可惜不多。虽然是母亲带给父亲的礼物,但不知道父亲尝了没有。也许,他看到我们兄妹吃下去,才是最幸福的事情,而我们则尝到了今生最好的美味。二是父亲给我们做了一个独轮车,推在乡间的小路上“神气五六扬”。记得他们的农场都是大人,我们两个小孩子应该给他们带去了很大的活力。三是父亲还到赵李桥的镇子上买了一些糖果,当时的糖果肯定质量很差,但也是那时候孩子们的最爱。一般情况下是吃不到的,尤其在困难时期。四是劳改农场的红薯很甜,还有红心的,太好吃了。但父亲总是省着饭给我们吃,但我们更喜欢吃红薯。五是还到赵李桥照了照片,是我记事的第一次照相,在那个时候非常难得。对我们来说,赵李桥之行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游;对父母、姑姑而言,是难得的团聚;对政府而言,是一次让人感念的人性关怀。
赵李桥是鄂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与湖南省临湘市相接,是湘、鄂二省三县(市)的交通枢纽和物资转运集散地,素有“一脚踏两省,鸡鸣闻三镇”之称。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那里的劳改农场有好几个。最先由省公安厅建于1951年,后设8个分场(包括百花岭、黄土塝、千子坳、大龙、苍满岭、马蹄湖、八王庙、益阳桥等),还有羊楼洞茶场也曾经是劳改农场。父亲所在的是哪个农场,已经无法考证,赵致新大姐的父亲文革期间在哪个农场也不清楚。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受到的打压,至今仍然是家庭和国家真真切切的痛,虽然最后都平反了,但那么大一批人及其家庭的苦难却没有办法计算,而且还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有熬到最后的平反,把生命留在了那片凄凉的土地上。
父亲在那个农场整整呆了4年,曾经因为肺结核大吐血险些要了命,因此肺脏严重纤维化而长期呼吸功能不好,最后只活到68岁。不过,比那些许许多多惨死在农场的劳改者来说,他又是幸运的。他后来告诉我们,到那里劳动改造的很多右派分子都没有在“自然灾害”期间熬过来。农场里饿死的、病死的、自寻短见的,时有发生,甚至有人饥肠难挨,偷偷打开红薯窖而撑死在里面。
父亲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挖地,管教人员别出心裁,将每个人午餐的一碗稀粥放在地头上,必须挖到终端才能进餐。临近下午了,大多数人已经吃到了自己的一份粥,有一个体弱者实在挖不动,才挖了一小点就躺下了。当他看到别人已经收工,就艰难地朝地头爬去,但是在离粥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他终于没有吃到这救命之粥。父亲告诉我们,要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探望给他带来的鼓励,他也很难坚持下来。在那样的年代,母亲以她自己的坚毅,保护了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我想,如果没有她当年与父亲相濡以沫,我们不会有虽然艰苦但充满爱与快乐的童年,也没有父亲能够活下来最大动力。在我们这个家庭,母亲应该受到永远的尊敬!
2016年8月,我在新浪博客写了一篇博文《聂华苓亏欠家乡一份人情》(老人家弟弟聂华桐爷爷最先看到,告诉姐姐后,老人非常生气),原广水市招商局杨建忠局长看到后,来电话邀请我一起建议市里重视家乡文化软实力建设,争取为老人家建个纪念馆。于是我在新浪网开了一个博客,叫《走近聂华苓》。随后读聂华苓的书,《三生三世》中有这样一段:
我们终于从外办那儿终于知道了二哥的情况。1980年,湖北副省长把调查聂华棣下落的工作,交给应山县办理。刚好是来开封的这位外办去调查。二哥的命运,寥寥几句话就了结了。
50年代,二哥从武汉回应山养牛。忽然几头牛死了。有人说牛是他毒死的。他就进了劳改营。他在那儿得了肺病。据说60年左右释放了。但应山县没有他回去的记录,武汉也没有。最后外办找到一个当年和他一起劳改的人。那人说,他在劳改营里看见过二哥,骨瘦如柴,因为劳改,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他走过一堆黄土。
土堆前面插了一个小牌子:聂华棣。
我想起,她说的与聂华棣一起劳改的人就是父亲。父亲曾经是应山县“聂华苓研究会”的理事,生前讲过聂华棣的惨况。聂华棣是华中农学院的毕业生,留在武汉工作,后来因为右派言论被遣送回老家,又因为死了牛的原因被送到劳改农场,也就在赵李桥。他长父亲一辈,年龄稍大一点,但没有结婚,自然都认识。尽管是叔侄(都是聂店人,我们家是三房,他们是五房),也不敢有所往来,见面只能用眼神交流。可见,我们那时候见到的劳改农场,看起来一片祥和,实际上也有很多痛心的故事。
应山是聂华苓没有回过的故乡,他们夫妇二人曾经两次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提名人,是1978年最早回到祖国的文化人之一,也曾是那个年代国家领导人的座上宾。家乡成立“聂华苓研究会”,多次想方设法请她回去看看,为家乡建设出把力,但一直未能如愿,也是我写那篇博文的原委。后来得知,由于二哥之死,她对自己的家乡还是有一点怨气的。鉴此,我后来又写了一篇博文《没有儿时记忆的土地是故乡吗》,以表示对她老人家的理解。
不过,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2018年11月,94岁的老人派她的小女儿王晓蓝教授代表她回乡祭祖,并协商“聂华苓文学馆”相关事宜。广水市市委书记、市长给予高度重视,我和聂店同乡兼同学的仇非见证了这个重要时刻。随后,我又陪表姑在武汉3天,与湖北大学、首义学院签署了“聂华苓研究”合作协议(详见“陪表姑故乡行”“网话拜谒聂华苓先生”等博文)。现在,“聂华苓文学馆”已经建成开放,在应台山郊野公园,建忠兄居功至伟。
[21] 1962年夏天,父亲已届刑满(判刑4年),释放之前有一次探亲的机会。在马坪住了几天,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分别的那个早晨。他从马坪火车站(汉丹线)乘车南往赵李桥(京广线),母亲和我们兄妹送他。分手的时候,我坚决不让他离去,甚至要随他同往。母亲抱着不依不饶的我往回走,我也许气急了,骂人的脏话喷薄而出。那是我第一次骂人,而且骂的是自己的母亲。我不知道,当年的父亲是怎样一步一回头地揪心,以及如何难以忘怀的返程;也不知道他流了多少泪水,以及有多少锥心锥骨地自责。而我只知道,父亲肚子里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以及难以忘怀的父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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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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