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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父聂耀先,笔名乜林,生于1924年5月14日(农历四月十一日),卒于1992年8月21日,享年68岁。他长眠于湖北省广水市广水镇马鞍山(后称架子山,因为山顶树有飞机航标)麓(图1),与先母徐世蓉(生于1925年农历三月十三日,卒于1999年8月13日,享年74岁)合葬(图2)。墓地坐东南而朝西北,俯瞰广水市区,一直福佑二位妹妹及远在千里的不孝子孙。今为先父冥寿百岁,遥望北方,哀思万千,拭泪拂涕,扶键铭文。泣曰:
呜呼吾父,辞世卅二,百年冥寿,岁在甲辰。
举觞而祭,以泪悼文,肝肠寸断,一腔赤忱。
父降农家,亦沾书香[1],关庙聂店,文脉相承(图3)。
太祖柄忠,有男三人,祖父居长,大号永贞。
亦教亦农,为人本分,守土而安,魂归马坪。
也曾闯荡,武昌袜厂,三姑生斯,少年耳闻[2]。
先父独子,三姐一妹,年少之时,土匪横行。
大姑背他,吐血伤身[3],然自聪慧,名播乡邻。
搭凳写对(联),数豆颂书,辑五太爷,盛赞其文[4]。
十三那年,两姐归乡,补习数算,眼界一新[5]。
童子望远,抗大招生(图4),大雪封山,功败垂成[6]。
万里求学,四年历程,矢志不移,知识洗尘[7]。
抵达陪都,喜出望外,仍然艰辛,投报无门。
猪鬃仓库,奇痒难忍,橘皮裹腹,办事求人[8]。
直升高二,苦于英文,一夜未眠,刻骨铭心[9]。
入学之初,身羅高热,师友相助,学子思亲[10]。
书生意气,爱国愤青,抗战胜利,喜忧纷呈[11]。
毕业在即,两年转瞬,国立九中,虎跃龙腾(图5)[12]。
学成回归,尤衷教育[13],太平校长,“黄中”(黄陂中学)热身。
报考武大,就读开封,数度奔波,故里情深[14]。
应聘县中,教绩优异,兼及创作,小城明星(图6)[15]。
不道二叔,病危“约瑟”,探弟未几,待婚殒命[16]。
进修“教院”,走动族亲,资助三姑,择业缝纫[17]。
胡风牵连,祸起萧墙[18],贬至二中,依然气盛。
整风反右,再遇阳谋,一场争吵,打入底层[19]。
四年劳改,结核凶狠,命悬一线,“赵李”温情(图7)[20]。
一九六二,父归探亲,童年之吾,首次骂人[21]。
回乡劳动,百艺养身,邻里乡亲,尊称“先生”[22]。
肩挑儿女,聂店马坪,故事大王,父诲谆谆[23]。
每逢暑假,回乡时分,督促作业,日记至今[24]。
文革骤起,重抵炼狱,游乡示众,顿失斯文。
为避疾苦,亦少劳顿,一船而辞,西迁“余村”[25]。
队里宽松,早去晚归,惺惺相惜,又遇知音[26]。
忽遭“严打”,毅然吞钉,学生相助,死里逃生[27]。
张家堰旁,心酸无尽,披水屋里,苦有天伦(图8)[28]。
加工罗圈,牵线业信,度过劫难,雨过天晴。
一九七八,春风降临,三大喜事,满屋欢庆(图9)[29]。
广水镇中,欲展雄风,体衰力竭,亦憾亦幸(图10-11)。
十年之间,犬子留汉,依门依闾,书信频频(图12)[30]。
一九九一,儿媳赴广,辅导孙儿,竭力尽心。
九二八月,媳归速去,惦念小妹,修屋耗神。
儿未远送,永别竟成,噩耗传来,只有悔恨。
厅堂之中,先父不醒,吾无呼号,埋头俯身[31]。
令我节哀,母劝姑疼,先父已逝,心碎身沉。
呜呼哀哉,悲其一生,志存高远,身陷俗尘。
三尺之台,虽喜不能,为文耿直,且隐且忍。
素慕大雁,嘎嘎之声 [32],却陷穷困,抑乎其鸣。
人生短长,终归元素,惟祈吾父,天堂安顺(图13-16)。
1 不久前,二启妹妹在她家楼顶拍摄的马鞍山。
2 今年清明节后,二启妹妹拍摄的父母墓碑。
3 1937年,抗大第一期的招生广告(来自网络)。
4 如今宣传聂店的视频。
5 父亲高中毕业时留影。
6 1954年国庆节,父母亲的结婚照(父亲与同事周建秋、穆家驹一起举办了集体婚礼)。
7 1960年夏,我们全家与姑姑(左)一起探望在赵李桥劳改的父亲。
8 姚老师是父亲的学生,对我恩重如山。2017年4月,“马坪少年”第二次聚会在马坪时看望他的夫人。
9 1978年,咱家在础德叔叔的帮助下,终于在广水盖起了自己的房子。
10 先父退休后,与母亲在家安度晚年。
11 1985年的全家福。
12 父亲1990年给我的信(可惜只找到这一封)
13 父母的安息之地。
14 《湖北随州聂氏族谱》中的“本地人物传”图片
注:正中间是父亲,父亲右边是聂华苓,正上方是她的大哥,左下方是她最小的弟弟(聂华桐是杨振宁的学生,曾经任清华大学高等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国务院国外智力引进办公室顾问,受到过邓小平接见)
15 父亲在族谱中的小传
16 先父遗稿汇编的封面(1999年自印)
注 释
[1] 1966年文革开始,记得老家的各种古书多被搜走,所剩医书还有不少。
[2] 小时候听父亲讲,曾祖父让祖父到武汉开办织袜子的工厂,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三姑妈诞生于斯。后来看到随州地区《聂氏族谱》“聂辑五小传”介绍:1923年,老家聂店闹荒年,老太爷兴办“武昌聂惠记济荒袜厂”,以接济应山民工。两者的关系没有弄清。
[3] 有一次,前往宋家寨躲土匪,上十岁的大姑妈背上三四岁的父亲,累的吐血。父亲记了一辈子。
[4] 1938年春节,一群聂族后生去给从省城避难回来的老太爷(美籍华人聂华苓的爷爷)拜年,他老人家出了一个“多难兴邦说”的作文题,试试乡童们的才气。据说,老太爷把父亲的那一篇拿到手里一看,立即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还不断发出“入了”、“入了”的赞誉声,事后将他留在府上布置功课督促了上十天。这件事,父亲对我讲过几次。老太爷是宣统末年的进士,“入了”意指可以考上县试的秀才。
[5] 父亲在小说中写到:1937年,“13岁那年暑天,到大城市读书的洋学生回来了。男的西装、马蹄袖、大分头、大皮鞋;女的旗袍、束腰、齐耳发、方头戈口皮鞋。他们站在戏台上,轮唱着‘风在吼,马在啸……’扮演着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他发现星球外面的来人,震惊了。”尔后,在暑假的20多天里,两位中学生姐姐给他补习了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整数和分数,以及地理和常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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