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医学

达·芬奇在笔记中写道：“人体是一个工程和艺术的杰作。”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医学。解剖是对生物体结构所进行的探索，它对认识人体如何运作功不可没。但人类如何认识自己的身体？解剖学如何发展至今？

在影像技术尚不存在的几千年以前，包裹在皮囊下面的人体是一个神秘的殿堂。人们能感受到热血的喷薄，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能感受到气息的胸腔流动，能感受到食物在腹中发酵，却并没有对人体的直观认识。直到解剖学的发展，才让人们真正的开始认识自己。如果把医学比作江湖，解剖学无疑是一本入门知识。

守旧与桎梏

从许多医学历史书上来看，解剖学的鼻祖应是希波克拉底。公元前500年，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便通过解剖动物来认识人体[1]。但虽然现代医学发现大鼠和人的基因型类似，动物和人的构造有着很大的区别。因此，解剖学的发展障碍重重。

而第一个系统的阐述解剖学的人，无疑古罗马时期最著名最有影响的医学大师盖伦。这位罗马皇帝的御医曾解剖过猪狗猫兔等许多动物，为当时的医学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但事实上，他的有关人体构造的论述是从猴子和其他动物解剖中比拟与想象推论出来的，因此谬误百出。如“人的胸骨由7块骨头组成”、“人的腿骨是弯的”等[2，3]。据《西方科学发展史》对盖伦的评价：“正确和错误交织着的体系……世界拜倒在他的脚下，对他的错误见解和对他的真知灼见给予了同样的尊敬。”

盖伦绘制的人体解剖图

第一次对人体进行了解剖的医师是被尊称为“西方解剖学之父”的古希腊医师希罗菲卢斯[1]。他研究了人体器官的排列，为十二指肠等结构命名，还特别描述了眼、肝、唾液腺、胰等内脏，将古代解剖学推向一个高峰。而博洛尼亚大学医学教授蒙迪诺，创建了真正意义上的解剖学教室，奠定了现代解剖学的基础，将人体解剖引入医学教学[4，5]。他于1316年任职期间写成了一本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解剖学著作——《人体解剖》。在他的影响下，各地区的著名大学也随之设置了解剖学教授席位并创建了用于公开教学演示的解剖学教室。

此后，最伟大的艺术家当属达·芬（1452-1519），达·芬奇认为，作为现实主义的画家，有必要深入了解人的解剖结构，尤其需要了解骨骼与肌肉，于是他开始从事人体解剖[6，7]。他所绘制的700多幅解剖图，传至今日只有150余幅，画得大都准确、优美。

达芬奇绘制的人体解剖图谱

最终，一个生活在1514年到1564年的伟大的比利时布鲁塞尔医生安德烈·维萨里把盖伦从医学王位上拉了下来。欧洲黑暗的夜空响起了惊雷，维萨里以无畏的勇气，冲破禁锢的樊笼，对解剖人体进行研究，解开了人体结构的神秘面纱。

科学不承认偶像

1514年12月31日，安德里亚斯·维萨里出生在布鲁塞尔的一个医学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曾是当时皇室的御医，其父是皇家的药剂师[8]。在家人的潜移默化下，少年维萨里产生了好奇心，在耳濡目染中学到了解剖知识，1533年，维萨里便离家赴巴黎学习医学。

维萨里

按学院教程安排，维萨里得到了观看老师解剖人类尸体的机会，但在巴黎求学的四年时间里，他一共只见过两次人体的解剖。为了探求科学真理，维萨里和同学们一起多次在漆黑的夜晚盗取刑场尸体进行解剖，终于掌握了许多在课上学不到的人体结构知识和熟练的解剖技术。

意大利帕多瓦大学发现了维萨里在解剖学方面的才干，破例授予他医学博士学位；1537年年末，聘请他为解剖学教授，留校任教。当时社会认为“学盖伦就是学完美的医学”。而维萨里虽按盖伦著作的教材给学生们讲课，但发现错误便以自己的观点加以阐述，开创了教学新风。

《人体构造》插图

1543年，年仅28岁的维萨里完成了按骨骼、肌腱、神经等几大系统描述的巨著《人体构造》。在这部伟大的著作中，维萨里系统地阐述了他多年来的人体解剖实践与研究，并以大量准确、生动精美的插图，揭示人体内部结构的奥秘，指出了流传1000多年的盖伦学说中200多处错误。这位科学巨人向传统观念发起挑战，吹晌了近代科学革命的号角[9]。

他在书中写道：解剖学应该研究活的、而不是死的结构。人体的所有器官、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经都是密切相互联系的，每一部分都是有活力的组织单位。这部著作的出版，澄清了盖仑学派主观臆测的种种错误，从而使解剖学步入了正轨。

但《人体的构造》背离了盖伦的权威理论，引起神学家的不满并遭到守旧教授的猛烈攻击。《创世纪》中说：“上帝创造了人……”；《圣经》日：“男人的肋骨比女人少一根”；“人身上都有一块不怕火烧、不会腐烂的复活骨，它支撑着整个人体骨架”。而《人体的构造》却将这些神学信条彻底否定，科学思想的蔓延让宗教势力感到惊慌，他们疯狂地追系反扑，宗教事务所视维萨里为异端分子，四处散布“盗掘坟墓”、“亵渎神明”等谣言，采取各种手段对他进行迫害，诬告维萨里“解剖了一名心脏还在跳动的贵妇人”。1563年，宗教法庭以“杀人罪”判处维萨里死刑，后在菲利普二世干预下，“死刑”改判“赎罪”——责令维萨里去圣地耶路撒冷向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1564年约6月，朝圣赎罪后维萨里走完了50岁的生命历程[8]。

但科学真理终会冲破黑暗的重重阻拦。17世纪以后，《人体的构造》成为欧洲各医学院解剖学的主要教材，人体解剖也成为一门必修课。维萨里对学生的教导——不要盲目崇拜权威，而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双手去解剖尸体——开辟了近代医学的实验观察之新风尚，成为近代医学之发端。后来的研究者也终于相信古老的学说已丧失了权威性，研究的重点不再放在对旧有学说的学习上，而是在放在精确性和直接的观察之上。维萨里在解剖学的开拓性贡献奠定了近代医学发展的基础，被后人尊称为"解剖学之父"[8]。

拨云见日

进人二十世纪，解剖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平台。各种影像学仪器的发展，可以让我们在无创条件下看见动态的人体。甚至还可以通过造影和示踪的方式，了解每一个管腔结构的运作。大到人体结构，小到基因片段，人们都能够直观的看到。解剖学日新月异的发展也把医学不断的推向更高的平台。

但是解剖学的发展就此完结了么？并没有。一个新的角度，一个新的理念，甚至可以改变许多患者的命运。解剖学在深入发展的同时也变得更加立体，不仅衍生出许多学科，德国的思想家恩格斯在谈到解剖学的时候说：“没有解剖学就没有医学”。解剖学的发展是医学发展的缩影。人类通过前赴后继不断的揭开皮囊里的奥秘，看的见的，看不见的都一一呈现在我们眼前。

参考文献

[1]Ioannis G. Panourias，George Stranjalis，Lampis Stavrinou，et al. The ancient Hellenic and Hippocratic origins of head and brain terminology[J].Clinical Anatomy，2012，25（5）：548-558. DOI：10.1002/ca.22046.

[2]Konstantinos Markatos，Dimitrios Chytas，Georgios Tsakotos，et al.Vesalius criticism on Galen’s musculoskeletal anatomy[J].Acta Chirurgica Belgica，2019，119（4）：267-271. DOI：10.1080/00015458.2018.1554365.

[3]Winkler，Olivia，Brinjikji，Waleed，Lanfermann，Heinrich，et al. Anatomy of the deep venous system in vein of Galen malformation and its changes after endovascular treatment depicted by magnetic resonance venography[J].Journal of neurointerventional surgery，2019，11（1）：84-89.

[4]Mavrodi，A.，Paraskevas，G..Mondino de Luzzi：A luminous figure in the darkness of the middle ages[J].Croatian medical journal，2014，55（1）：50-53.

[5]Lo Presti， Mirco，Mosca，Massimiliano，Di Matteo，Berardo，et al.Art in Science：Mondino de' Liuzzi：The Restorer of Anatomy[J].Clinical Orthopaedics and Related Research，2017，475（7）：1791-1795.

[6]洪涛.达·芬奇的人生密码[J].美术教育研究，2018，（8）：12. DOI：10.3969/j.issn.1674-9286.2018.08.010.

[7]杨成.达·芬奇解剖图手稿上的秘密[J].新长征（党建版），2013，（07）：60.

[8]张玉涛，赵钦芳.挑战神学的维萨里[J].科学与无神论，2002，（5）：39-39. DOI：10.3969/j.issn.1008-9802.2002.05.011.

[9]Moritz Roth.Andreas Vesalius Bruxellensis[M].Berlin， Boston：De Gruyter，2019.

资料来源：医学的历史与文化，2020-12-17 0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