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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宗海(1851-1897),字容川,四川彭县三邑(今濛阳镇)人(据陈宇谨博士论文“唐容川医学思想与诊疗特点研究”的考证)。他是我国主张中西医汇通的代表人物,在治疗失血症上有非常独到之处;也是历史上一位向进士和中医大师齐头并进而英年早逝的人物。
唐容川的祖先世居江西泰和,明朝时迁徙到湖南武冈,到清初溯江而上进入四川,分支分布在金堂、广汉、彭县等地。唐氏曾祖一代以耕田为生,曾经有过一段富裕的生活,但到了祖父这一代,家境逐渐贫穷。唐容川幼年时,母亲替人刺绣,供唐容川上学。在清代咸丰年间,为了避开战祸,全家迁于四川广汉。
唐容川自幼跟从同乡李本生习文,后来又跟随新都县王利堂学习理学。他确实很有才华,1864年考中秀才年入学,时年十三岁(据唐宗海学术研完会撰写的“唐宗海传”,他出生于1846年,同治壬戌入泮,时年十六)。但是,由于自己的父亲唐瑞麟身体多病,他于1868年开始留心于医学,并对父亲施以调理之剂,同时准备科举考试。1873年,其父突然吐血,随后转为便血(今天看来,可能是胃溃疡、肝硬化等疾病),经查阅各医书,施治无效,招请名医,亦无良策。他父亲病情反复发作,六年后去世。
自癸酉至甲申凡十一年,唐容川精研岐黄之学,尤其是血证治疗的门径。光绪十年甲申(1884年)出版的唐容川《血证论·自序》中,简单介绍了他的钻研过程:
先君子体羸善病,故海早岁即习方书,有恙辄调治之。癸酉(1873年)六月,骤得吐血,继复转为下血。查照各书,施治罔效。延请名宿,仍无确见。大约用调停之药,以俟病衰而已。因此遍览方书,每于血证,尝三致意。时里中人甚诩乡先辈杨西山先生所著《失血大法》,得血证不传之秘。门下钞存,私为鸿宝。吾以先君病,故多方购求,仅得一览。而其书议论方药,究亦未能精详。以之治病,卒鲜成效。乃废然自返,寝馈于内经仲景之书,触类旁通,豁然心有所得。而悟其言外之旨,用治血证,十愈七八。今先君既逝,而荆妻冯氏又得血疾,亲制方剂,竟获安全。慨然曰:大丈夫不能立功名于天下,苟有一材一艺。稍足补救于当时。而又吝不忍传,陋哉。爰将失血之证,精微奥义,一一发明。或伸古人所欲言,或补前贤所未备,务求理足方效,不为影响之谈。书成自顾,而转憾悟道不早,不能延吾父之寿也。然犹幸此书之或可以救天下后世也。
可见,唐氏通过自学掌握了一些基本医术,虽未能挽回其父危重病情,但1889年其妻患血证时,他已经能自行治愈其妻。在此基础上,他撰写《血证论》一出,唐氏随即名闻三蜀,曾居家筑室授徒,有徒弟数十人从其学。
与此同时,唐氏于1885年考中举人,1889年考取进士,时年三十八岁,官职授予礼部主事。可见,一方面医名大振,一方面仕途高进,走入了开挂人生。有一次,唐氏游学上海,名医邓甚章遇到了一例奇难杂症,向次调治,全无进展。于是,便请唐容川诊治,用药之后,疗效明显,一个疗程下来,沉痼顿除。上海医药界为之震动,邓甚章更是惊叹不已,奉之为师。后来,他读唐容川的几本医学专著之后啧啧赞叹说:“《伤寒论》是锁,此书就是钥,真是宝贝啊”。
1890年,唐氏到凤楼书院拜见同乡名儒吕调阳,两人探讨天地阴阳之理,万物化生之道,莫不究本溯源,多所发微。他后来撰写的《 医易通说》诸书,渊源于此。
同年,他赴任礼部主事时,曾经为当时总理衙门总办陈兰秋治病。此人肌肤甲错,肉削筋牵,阴下久漏,小腹微痛,大便十天一次。胁内难受,不可名状。腰内也如此。前阴缩小,右耳硬肿如石。唐容川诊视后说:“这是肾系生痈,连及胁膜,下连小腹。因此时时作痛,又下阴穿漏。这是内痈的苗头。应以治肾系为主。”
陈兰秋听后勃然大怒,说道:“西医也说我的病在腰筋髓内,所以割治了三次,但不能止漏。无药可治。现在你的诊断与西医同,该不是也束手无策了?”唐容川告诉他说:“你出入各国衙门,常常接近西方人,就知道西法千古所无。其实并非这样,就拿你的病来说,西医只知道在腰内,但你的耳朵为什么发硬,前阴为什么收缩,大便为什么不下,他们肯定不知道。”
陈兰秋说:“是这样。”唐容川解释道:“西医不知肾系即是命门。生出板油连网,即是三焦。肾开窍于二阴,故前阴缩而大便秘。三焦经绕耳,命门位当属右,故见右耳硬肿,周身甲错,是由于肾系三焦内,有干血死脓。”之后,他按仲景提示的方法治疗,就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为此,唐容川深有感受地说:“中国经数圣试验准确,定出形性气味,丝毫不差,为最精”。这说明,唐容川西学中用,对西医甚了解,而深入学习经方,是他中西医汇通的临床基础。
1892年之后,他往返于北京、上海、广东之间,认为西医初出,详形迹而略气化,有所长亦有所短,中医略形迹而详气化,有所短亦有所长。力主汇通中西,厘正医道,归于一是。因摘灵素诸经,录其要义,兼中西之说解之,成《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二卷。继之《中西汇通医书五种》合刊(含前书)问世,宗海之说,首倡一帜,学者应之,如朱沛文、张锡纯、恽铁樵诸君,称之为中西医汇通学派。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吏部曾上呈諮文给光绪皇帝,其文云:“唐容川,四川成都府彭县进士,年四十五岁,由礼部主事改归进士知县,原班铨选,因劳绩出力保奏,请以本班双单月尽先选用。”可知,唐氏1996年四十五岁,且于该年三月掣签选得广西来宾县知县。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他奉母赴沪,溯江而上,到达湖北之时而母不幸病卒。随后他扶母柩前往四川老家,途经万县转陆路,在梁山、大竹等地染上疫病,到乡已不能言,仅十日而卒。
可惜,唐容川英年早逝。作为读书人,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作为医家,他的学术已经独树一帜,开启了一片天地。想起《孟河医派》中马培之1880年应诏赴京为慈禧治病(可能是更年期综合征)的过程,在会诊的众多医家里,也有一位县太爷医生。唐氏虽然还没有锤炼到为皇家诊疗的地步,但如果假以时日则进入太医院也不是不可能。
《血证论》是唐容川一生中最有价值的一本著作,是中医治疗血证的最新、最全、最好的成果。全书汇集了唐容川关于血证的研究精髓,论述了170余种血症,精心选录了200多个治疗方剂,用药有独到之处,是中医史上有关血证的第一部专著。此书对于后世的影响非常大,多次重印,解放后都有排印本出版,影响非常大,评价非常高。
唐容川的中西医汇通,是典型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属于成长轨迹在洋务运动中的人。在《中西医汇通医经精义》中,作者用西学成果为自己的中医认知服务,一方面用西医的一些认知来告诉人们,中医自有所长;另一方面,这确实是国医科学化、中西医结合、中医现代化的先驱。虽然,从中西医汇通到中西医结合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观念上如出一辙。至于这条路究竟该怎么走,相信历史会告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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