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来源：杜军林，文科. 对“飞矢不动”悖论三种层次的消解. 山西财经大学学报，2012 ，34（4）：248

摘 要：通常人们在常识层面对“飞矢不动”悖论的消解是无力的。科学层面对“飞矢不动”悖论的消解是以“理论思维本能的和无条件的前提”——“思维和存在服从统一规律”为前提的，其消解显然力度不够。哲学层面对“飞矢不动”的反驳，既超越了经验事实，又对“理论思维本能的和无条件的前提”进行了反思，是对“飞矢不动”悖论最有力的消解。

“飞矢不动”是芝诺否定运动的四个悖论中的核心命题。本文试图从常识、科学、哲学及其相互关系的角度，对“飞矢不动”悖论予以探讨，以图得到一点收获。

一、常识层次对“飞矢不动”的消解

寒来暑往，一切皆动，飞矢也不例外。芝诺本人也同其他每一个生理正常的人一样，在“感觉的确定性”上是承认飞矢在动。因此，如果人们的思维停留在经验层面，面对“飞矢不动”这样的命题，人们肯定会认为它是极其荒谬的、可笑的、荒唐的。

人们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他们依据的是他们的常识思维方式。常识的思维方式，就是形成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又适用人们的日常生活的思维方式。恩格斯在对形而上学思维方式作具体的、精辟的描述时指出，“初看起来，这种思维方式，对于我们来说似乎是极为可信的。因为它是合乎所谓常识的。常识在它自己的日常活动范围内虽然是极可尊敬的”。

可见，常识的思维方式，即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恩格斯指出，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就是“在绝对不相容中思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此之外，都是鬼话”是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的特征。依据常识的思维方式，在日常生活中，对于每一个生理正常的人来讲，“飞矢”动还是不动，作出正确的判断，是没有一点困难的。

那么，人们为什们会对“飞矢不动”是极其荒谬的看法确信无疑呢？摩尔认为，所谓常识，就是像“现在存在着一个人的身体”；“在我身体出生时就已有大量的其他事物（包括别人的身体）存在着了”；“在我身体出生前许多年，地球就已存在了”这样的自明之理。这类自明之理，它们是绝对真的，我们一般不会怀疑它们。摩尔说，他确知这些命题为真。

依摩尔的思路，对于“飞矢”动与不动，在常识层面是无须证明的，它属自明之理，是不能解释，也不能证明的。的确，寒来暑往，万物皆动，飞矢也在动，我们将它作为不言而喻的信念。

面对芝诺的否证，犬儒学派的大哲只能用“走来走去”的行动给予反驳，但他十分清楚，只有用理由反驳才有效，因为人们是不满足于感官确信的，而必须用理解。

通常人们在经验常识层面对“飞矢不动”悖论的消解是无力的。“飞矢不动”命题属于哲学悖论，在经验常识层面对它进行消解如同“隔岸交拳”。

二、科学层次对“飞矢不动”的消解

在科学层面，人们从极限理论和数学建模等角度对飞矢不动进行了反驳。但遗憾的是，“飞矢不动”的数学建模并未完全建立。鉴于此，本文仅从飞矢不动所依据的时空观对其进行反驳。“因为，困扰人们两千多年的芝诺佯谬之‘佯’就在于被牛顿纳入其科学体系中的时间、空间和运动观念。”

芝诺的“飞矢不动”悖论论证是通过指出“运动是由一系列静止之和所构成”这一悖论来否认运动的真理性的。这个论证存在的根据是牛顿的绝对时空观。在牛顿看来，“绝对的、真正的和数学的时间自身在流逝着，而且由于其本性而均匀地、与外界其他事物无关地流逝着”；“绝对的空间，就其本性而言，是与外界任何其他任何事物无关而且是永远相同的和不动的”。把物体的运动看作是在时间流程与空间框架中进行的过程；运动物体由于其“运动”而在时间流程中不断地到达这个位置，然后又往下一个位置“运动”。然而，就是依据这种观念，芝诺认为，“既然运动着的物体在此时刻存在于此处，在彼时刻存在于彼处，那么它在此刻存在于此处就是静止于此处，在彼时刻存在于彼处就是静止于彼处”，从而推出“运动是一系列静止之和所构成”这种悖论。

由此，芝诺飞矢不动的论证的前提是错误的，一经抛弃芝诺论证的前提，芝诺的论证也就不存在了。因为根据爱因斯坦时空关系学说，时间和空间不是实体，而是人们为了描述物质及其运动而采用的两个基本概念；物质运动是第一性的，时间、空间作为描述物质运动现象的两个基本概念是第二性的；物质运动具有持续性、广延性、伸长性等特征，时间、空间就是对这些特征的概念表达；物体的机械运动就其本质也就是宏观物体之间外部关系即相对位置的变化，而不是相对于时空框架进行的过程。

可见，科学层面对“飞矢不动”悖论的消解虽有科学理论做基础，但毕竟是以承认“飞矢在动”这一经验事实为前提的，其消解显然力度不够。

三、哲学层次对“飞矢不动”的消解

（一）从常识思维方式与哲学辩证思维方式的区别角度消解

列宁非常赞同黑格尔对“飞矢不动”命题的分析，“芝诺从没有想到要否认作为‘感觉的确定性’”的运动，问题仅仅在于“‘nacho hirer <运动的>warhead’—（运动的真实性）”，并得出极其重要的论断，“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运动，而在于如何用概念的逻辑来表达它。”这就是说，在“感觉的确定性”上，即在经验常识层面，芝诺同其他人一样，都承认“飞矢”在运动，然而芝诺的哲学思考表现在他不满足于在感觉、知觉水平上承认运动，认为这是不真实的。

从现象上看，运动就是物体在某一瞬间在一个地方，在接着而来的另一个瞬间则在另一个地方；但是，这种解释“它描述的是运动的结果，而不是运动本身；它没有指出、没有包含运动的可能性；它把运动描写为静止状态的总和、联结，就是说，（辩证的）矛盾没有被它消除，而只是被掩盖、推开、隐藏、遮蔽起来。”

芝诺的错误，是由于他试图从运动的本质上去理解“运动的真实性”，也就是试图以概念的方式去理解“运动”，但却不能以概念的辩证法去把握运动的结果，而绝不是由于他在“感觉的确定性”上否认运动，即绝不是由于他在经验层面上否认“运动”。

（二）从逻辑论证的角度消解

在芝诺看来，飞矢是否在动，在哲学层面，需要严格的逻辑论证。因为所谓悖论，就是指从公认的或者假定的 同样的前提出发，经过正确的逻辑推理，得出相互矛盾或者与前提矛盾的结论。当论证出现悖论时，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推理出现错误，要么前提不成立。

在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著作中，对芝诺“飞矢不动”的命题是这样记载的：“芝诺的论证是错误的。他说：如果任何事物，当它是在一个和自己相同的空间时（没有越出它），它是静止着，如果位移的事物总是在“现在”里有这样一个空间，那么飞着的箭是不动的。”

芝诺“飞矢不动”这个悖论的论证过程是这样的：（1）飞矢每一瞬间占据一个点，或者同时又占据另外一个点；飞矢不能同时占据两个点；飞矢每一瞬间只占据一个点。（2）飞矢每一瞬间只占据一个点；飞矢占据一个点时是静止的；飞矢每一瞬间都是静止的。（3）如果飞矢在一个点上是静止的；那么飞矢在其他任何点上都是静止的。（4）飞矢在瞬间上是静止的；时间是由瞬间组成的；所以飞矢在整个时间内是静止的。

可见，芝诺的逻辑论证运用了选言论证和充分条件假言推理，在逻辑上是严密，紧凑的，无懈可击的。芝诺很清楚，其推理与经验事实矛盾。他以运动存在为前提，导出“飞矢辩”的荒谬结果。既然其推理没有毛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运动是不存在的，只是假象。因为他的老师巴门尼德认为存在是静止的，运动是不肯能的，芝诺为了维护老师的学说，意在将主张万物是运动的人的观点推向自我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