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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谭玲琳,严名扬. 浅谈中医术语事态表达的现代性. 光明中医,2022,37(24):4594-4597
摘要:为探讨传统哲理思域下中医术语的现代性话语诉说;对中医术语在临床辨证思维活动中的意向行为所产生的事态把握,进行现代语言的初步分析。以太阳中风表虚证为代表的中医术语在传统哲理的意义给予中具有自在的途径结构和客体对象;中医术语在以科学技术为背景的现代汉语言述说中,以客观事态认知的方式来把握对象的本质。事态视角下中医术语的现代性话语探索为新时期中西医结合的理论方法研究工作可提供一个参考角度。
在以传统哲理为背景的汉语言表达中,一般性的中医术语“太阳中风表虚证”所指称的事态认知形式性实体[1,2]不是关于宇宙物理或是天文学的太阳风暴、耀斑等自然活动、现象的话语表述对象;也不存在对应的所谓“月亮微雨里实证”的气象描述和中医叙述。对于“太阳中风表虚证”的语词表达而言,它具有其内在的意义;特别是为其设计一套话语体系,或者是放置于具体语境,或者就此给予其某种意义而约定俗成之后。
中医术语词语表达形式在现代常识与传统哲理之间存在的差异,以及两者语词所表达内容与现代自然科学认识的区别,在中医术语的语词表达和传统哲理的现代性话语叙述的矛盾中呈现出来。该矛盾主要涉及2个层级的问题:①中医学如何在传统哲理中完成术语的语词意义给予;即解决诸如“在中医学范畴里,为什么前文的‘月亮’对应不了‘太阳’”之类的问题。②传统哲理下的中医学如何完成现代性的语词表达;即处理诸如“此‘太阳’为何不是彼‘太阳’”之类的问题。
以上这种关于中医术语表达的一般性例子,使以中医药理论为载体的传统哲理和现代性的常识产生了认知表达上的冲突;即传统哲理的词语表达与现代性的语言表达的矛盾被展现了出来。由此,探讨中医术语指称的事态考察,以及这种语词处理方式所表达的现代性就成为课题。
1 传统哲理的现代性转向
传统哲理要求现代性并不是一个伪命题,而是传统哲理在不同时期下兼容并受、融会贯通地解决所处时代面临的现实问题的过程。这种现实的时代性要求在历史的时序里,经历过先秦的诸子争鸣、秦汉的儒道融合[3]、魏晋的佛学归化[4,5]、宋明理学的涌现[6]、以及近现代的西学东渐[7,8]等。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事物的运动发展是永恒的。传统哲理的内容表达在不同历史时期具有不同的时代特点和语词形式,即作为族群文化的主体完成所处时代的现代性转向。在此,导致传统哲理存在合法性危机的端倪逐步显现出来——即传统哲理面对可能丧失文化主体地位时,对族群自主性的警觉[9,10]。传统哲理的危机在时间序列中可明显地展示出来,尤其梳理近300年的东西文化交流史时[3,5-7,11]。在此,并不是要去研究这段历史;而是去了解这场文化危机的背景。
结合内因与外因的辩证关系,对族群的认同和归属感驱使着对现代性传统哲理的呼唤,一种自内而外的保持族群自主性的现代性转向被要求。现代性转向是在内因驱使下自我更新的、主动的行为,并在整个行动过程中维持着族群文化与传统哲理的主体地位。而导致主体消亡的“改造”对于主体和改造本身都是缺乏意义的;那其实是在更广阔的领域中,以彼范畴体系替代此范畴体系,并在彼范畴内树立新的对象和实体;然而,传统哲理还是以文化载体的形式存在于原范畴之中,并在现实中表现出新的内容和时代要求。
2 中医术语事态的语言考察
自然语言作为意识中抽象概念的思想表达,每个具有纳入对象的抽象概念就是一个关于体验内容表达的语词集合[13]。事件是体验质料层次的初始内容,它是针对特定的客体对象而言的;并由诸对象的配置构成基本事态。具体事件的考察常常是指该事件所对应的事态,事态是对事件本身某种意义的赋予。对事件构成元素的语词集合给予某种意义的过程中,使得语词集合内的元素间产生关系;这种语言转向的关系所涉及的内容和形式,可以在规范的映射下形成函数关系而形成具有科学精神的现代性事态考察;并且在逻辑合理、客观存在的事态考察中确立为事实。
2.1 现代性的语言转向 如果认为近现代的社会、文化、政治变革是现代性的历史实践;那么新文化运动以来,造就的现代汉语则已经处于现代性的语言转向之中。为表述的明确性,不得不将连续的汉语词转向进行阶段性地划分为现代汉语的白话文和古汉语的文言文,并刻意地使它们对立起来。
如果要为预设的,站在面对传统哲理或中医药理论的位置上,那么就得面临这种境况——人们将要在语言中表述的思想、意识、推理等不是此语言体系所赖以建立的方法论形式。抑或是站在某个西方哲学的方法论体系上或是科学研究中,对于中国传统哲理的言语转化,在历史的诀别运动后,使用、嫁接、假释等现代技术性手段处理后,仍需形成真正独立的学科内容。但在否定自身文字语言合法性的前提下,难以去构建、肯定族群文化的主体性和独立性。前者,无法穿越于完全的古文化环境中;后者,至少不得不使用尚是汉字的汉语言来进行话语意义的表达,并确立此话题。
当一门学科的语言表达形式和话语述说内容在语词的意义给予途径中出现中断、模糊时,语言转向的现代性任务就没有结束——无论西体中用还是中体西用都面临着同样的局面。任何借鉴为近现代汉语——新文化运动背景的西方哲学、语言学,在翻译、诠释的过程中已经经历了对其自身内容在原语言中意义给予形式的“过滤”。对哲学论著的翻译、诠释本就是开创性的工作,这种原创成果的展示发挥着解惑答疑的技术贡献者作用。
2.2 中医术语考察的现代性 在现代汉语表达下,古汉语承载的传统哲理的现代性述说具有无限的逻辑可能,但事实的存在逻辑必须是基于自然世界的实际情况和感官可以知觉的方式。现代性转向是一个针对现实问题解决方案和探索策略永远在路上的过程。如果试图通过术语语词指称的事态角度对传统哲理进行现代汉语下的诠释和衍化[14];那么对事态在语词表达中意义给予的途径就必须经历语言转向,以解决、构建诸如“太阳中风表虚证”“培土生金”等复杂事态语词表述的意义给予的现代性体系。
这里所呈现的冲突不是专业术语与一般语词间的意义差异;而是在更深层次中关于现代性汉语言话语体系的建立基础的讨论。确定的自然语言所表达的语词内容应该具有确定的表达意义,尤其是对事态所指事实构建的认知形式应具有明晰性和确定性。正如“太阳中风表虚证”不是关于太阳风暴等宇宙物理现象的表述,而是对人体在外感病等因素下出现的一系列病理症状体征在传统认知体系下某种映射后的汉语词表达;“培土生金”不是在自然科学的物质守恒定律下的一个伪命题,而是对事态考察中“五行”之土和金“母子”关系的某种意义给予。 这些经典学识术语表达的现代性聚焦于对术语所关联事态序列性的形式表征,指称客观存在的事实。 那这些被认定的客观事实是如何被确立的呢?
事实的客观性限制于事态语词表达形式的合法性;语词的表达作为一种事实意义的实现,可以在精心设计的目标语言中完整留置。表达形式在普遍的事态考察中具有一般性,并以此一般性成为客观存在的事实。汉语词表达形式考察的现代性不是要求语词表述去追求繁体字、金文等文字载体的意义给予路径的回归和呼唤文言文表述、传统哲理的复辟;也不是利用现代科技、认识观等方式对语词表达式进行依葫芦画瓢式地彻底改造[15];而是面对现实世界中汉语词表达的内容和形式合法性的理性构建。中医术语在意义给予的映射中以语词表达的序列性形式被抽象成客体,并以汉字词本身具有的意指形式为根基服务整个传统哲理体系,并在中医药学中持续地实践着。
中医术语的事态考察必须肯定这样的事实:逻辑事态证明的是实际存在的事态,而不是可能事态。如上论述,将考察中医术语的事态形式作为基本事态,是逻辑上实际的存在事态。并且,一个事实以某种逻辑形式为出发点的事态描述,可用一个命题符号来表示。
有序的指向性在意识表达中具有普遍性,事态被把握与考察的方向性以有序的形式构成了客体;以事态方向性秩序的形式为客体的考察方式表示命题符号,这种命题符合归纳为各个汉字。正如在基本事态的映射上,具有象形、会意、指事、形声等语言属性的汉字在《尔雅》《说文解字》等传统学识的基础性著作中早已被设定为各个具体的命题——中医术语正是基于此在的汉语言表达中。
3 中医术语现代性的话语表达
在默认的现代汉语语境中,正悬置处于一种“形而上”的境况——一种搁置汉字象形、指事、会意的形式属性。这种“搁置”在新文化运动中意图清除文字意指形式后面的传统哲理;而汉字意指形式的哲理、认知表达的根基性在族群本体语言中无法消除。当“汉语词的根基性意指形式”与“现代汉语表达形式”存在冲突,或者是难以调和而期待解决的问题时。 服务于族群主体的现代性语言表达必然要求语词表达形式的简便准确性;同时,就主体族群而言,在具体学科的术语表达中,汉语言表达的语词必然建立和遵循自身普遍性的秩序。
3.1 话语内容的表达形式 就话语表达的语词内容而言,意义的确定性表达必须是词素在特定的秩序下呈现。特定秩序存在确定的表达式。无论话语表述的是句子、诗词、文章、报告、典籍等,这些能够通过视觉的(如书籍、图像、手势)、听觉的(如音频材料)、触觉的(如盲文)等人类感知方式获得体验内容的途径;在把握、认知使体验内容成为话语表述的一部分的过程中,必然是通过确定类型的表达形式而被处理的。
当对具体的话语表达进行相关论域的反思后,对具体话语的评价、描述被表达为“气势磅礴”“意气风发”“风清气正”“主次不分,逻辑不通,气行不畅”等。甚至于,为此设计一套语言,譬如对语词表达的话语内容进行诸如:气滞、气郁、气虚、气脱、阴阳(气)不调、肝(气)郁脾(气)湿等“气一元论”理论相关的评价、判断和描述。这种话语内容表达形式性对象所依存的载体可以是语词记录的文本,也可以是人体生命活动、自然现象、人文伦理呈现的事态——价值秩序[16],还可以是社会组织、实践活动的事态——社会秩序[17,18];但这种基于事态的秩序性形式考察不是惟一性地依附于其中之一的,而是一个独立的领域,并可因对象化而成为客体[14,19]。
同时,需要关注从事态的语词表达本身出发展示出来的思绪图景。通过中医药术语话语命题的事态考察,力图清除中医药语言命题的逻辑分析中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并且,汉语词的现代性话语表达有多少区别于“以字代句”“子乎者尔”的古汉语,尤其是如“石鼓文”(籀文)[20] 等象形、指事字为代表的汉语词的发展历史阶段对现代汉语词表达式的现实影响。这些都使得传统哲理现代性和语言转向的形式考察具有面对矛盾解决的实用价值。
3.2 中医术语表达的形式 当回到篇头所反映的 2个问题,对“太阳中风表虚证”的现代性述说就不得不先进行说文解字般地咬文嚼字;并以此术语的现代性解说不可避免地映射出整个中医药理论体系的轮廓[21]。
首先,“太阳中风表虚证”是一个基于确定病证事态关于汉语词的语言命题。 根据秩序性事态把握与意义给予的基本特征,中医术语是对具体临诊复杂事态的把握,并在传统哲理为原信念的意义给予中确立为具体的命题,语词表达为各个术语。“太阳中风表虚证”是对临床症候群在中医诊治(思辨)后对于病证事态基于传统哲理认知的事态性的本质认识,而进行的汉语词的话语表达[22]。
其次,“太阳中风表虚证”的太阳是中医理论六经辨证中的对阴阳理论的应用实践,在程度上对应于少阳、阳明,再于属性上对应于太阴、厥阴、少阴。这种在传统哲理中的话语表达所传递的语词内容是在原信念中的意义。相比太阳病证的定位,中风则是对病因的判断,即外感风邪;而表虚(证)则是基于八纲辨证等体系对病性进行的判断和评价。
再次,《伤寒杂病论》条文多以“太阳之为病”类为开头;在传统哲理中,中医辨证认知的“太阳”早已被预设,且作为实体而存在。为论证此实体的合法性,对此实体形式的把握、分析就是对其意识活动的形式追溯。这种具有秩序性形式特点的认知体系,使得对相关术语的深究必须回归于自身的哲理之中,并在语言转向的逻辑分析中延伸、映射出中医理论,回溯至整个传统哲理体系。
最后,如果把指称恒心天体的太阳作为考察的客体,那么同样可对其考察事态处理使用传统哲理的认知方式而被把握——一个在具体语境中就表现出关于宇宙物理的太阳风暴现象的实在性描述。“太阳中风表虚证”的语词就成为对太阳风暴、耀斑等进行语词指称的话语表达,并具有自在的意义,且这是发生于物理学考察范畴里的。这里就在语词表达的另一个角度试图统摄实物与实体的共性——语词指称中物理对象和抽象对象间的关系。
如果要糅合两“太阳”之间的差异性,那么就需要在一个更基础的角度处理事态性实体与自然性实物在语言表达式中的关系;而不是使用修辞的、情感的语言学方法——如将“月亮微雨里实证”映射为“厥阴水饮里实证”或“太阴虚寒湿化证”[23]。
4 小结
基于历史唯物论,文明冲突的融合与解决在绵延不断的华夏文明中于不同历史时期多次完成了现代性转向,并丰富了文化内涵。主体文化的自信来源于对秩序性形式的关注和进步思想的追求[24]。中医药相关术语事态考察的现代性在汉语词的历史变迁中表现出不同的阶段属性和学科内容。如语言转向发生于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简体汉字的演变,必然存在对应语词表达话语形式的不同,而其中必然蕴含传统哲理和中医术语在所处历史变革的现代性和语言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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