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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威研究显示抗抑郁药对轻度抑郁症病人没有长期作用,而心理咨询和治疗更适合他们。这里所说的“轻度抑郁症”不单指抑郁症状较轻,主要指的是疾病性质。轻性抑郁症病人也可以有严重的抑郁症状,甚至有强烈的自杀意念。但他们常常具有以下“轻性”特征:通常由现实生活中的冲突所诱发,因而多伴有与现实冲突相关的焦虑情绪,如对健康的过度担心,对配偶的无理猜忌等。病情会随现实冲突的变化而起伏波动。通过劝慰和需求满足常可以得到戏剧性缓解。也正因为存在这样的一些特征,才使心理干预有了施展的空间。
心理医生是靠什么“治疗”抑郁症的呢?和病人谈话也能起到治疗作用吗?本文试通过对几个经典流派治疗抑郁症的简要介绍,一窥心理治疗的奥秘。
心理治疗流派众多,理论和方法各异。最吸引眼球的流派当首推兴起于20世纪初的精神分析学派。该学派认为抑郁症的起源与个人过去乃至幼年的经历有关,是个人成长过程中心理受到压抑、扭曲所致。这些被压抑扭曲的心理形成心结,深藏于潜意识中。潜意识虽然不能被人直接觉察到,但却能垂帘听政般在幕后操控人的行为。潜意识之所以不容易被觉察到,是因为潜意识大多都与现实和道德相冲突,因而只能以伪装或变形的形态展现出来。长期的潜意识矛盾冲突,可造成诸多心理障碍,可以杯弓蛇影成语做一个形象的比喻,杯中的弓影象征潜意识,饮酒者看到的蛇影则象征被压抑、扭曲的意识,饮酒者看到他喝进肚里的蛇其实只是映入杯中的弓影,相当于将感知不到的潜意识上升到了意识层面,能在意识层面感知到的东西,就能够以理性的方式加以认知。心理障碍是非理性的产物,在理性的认知中心理障碍自然能够释怀。
早期精神分析师们总是像侦探一般收集病人的各种信息,然后像希区柯克的《爱德华大夫》电影里描写的那样,拼凑出对病人具有疗愈功能的“潜意识故事”。但现实情况却是故事很精彩,但对抑郁症的疗愈率并不高,疗程漫长,且费用昂贵。因很难对治疗过程进行有效的监控,保险公司都不愿为精神分析治疗埋单。
现在的精神分析师将关注的重点从病人的过去经历转移到了病人当下的人际关系上。客体关系理论认为抑郁症是由不良的客体关系模式所致。例如强势的父母可能会使孩子因长期受到压抑而患抑郁症。治疗师的工作是将观察到的信息反馈给病人,让病人“看到”他和母亲的关系与抑郁情绪之间的互动过程。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治疗师只是一面“镜子”,只负责反馈信息,不能介入其中。比如,上例中儿子一方面抱怨妈妈过度干预,但另一方面,他却不愿意工作,自食其力。医生的任务是将这种矛盾信息反馈给病人,并和病人一起探讨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关系模式与抑郁情绪之间有什么样联系。而不是指导病人应该怎么做。凡是以人生导师自居,为病人指点迷津的治疗师都是缺乏自知之明的井底之蛙。
心理治疗的另一大流派是兴起于同一时期的行为主义学派。该学派反对精神分析学派完全凭空臆想的理论,秉承科学至上精神,主张心理治疗方法必须建立在严谨的科学实验基础之上。最经典的实验就是斯金纳用小白鼠做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实验。他用奖励和惩罚让实验鼠学会了对其有利的行为,规避不利的行为。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一系列胡萝卜加大棒式的教育和心理治疗方法。对抑郁症的治疗是布置一些有利于克服抑郁情绪的任务,比如晨练,外出散步、主动和人交流等。病人完成任务则奖励,没有完成任务就惩罚。但这种治疗对抑郁症的适用性十分有限,因为抑郁症病人的最大特点是动力不足。很多病人根本没有完成任务的意愿,对奖励和惩罚都提不起兴趣。而医生对病人的惩罚也只能是象征性的,很难起到惩戒作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单独使用行为疗法治疗抑郁症了,而是和其他治疗方法结合使用,如和认知疗法结合的认知行为疗法。
兴起得相对晚一点的流派是人本主义学派。如果说在行为主义者眼里,人的行为和小白鼠没有本质的区别,都可以通过强化训练习得;在精神分析师眼里所有人都是病人,潜意识里都充满了病态情结,在人本主义学派咨询师眼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正常人,提倡相互关爱和尊重。他们将心理医生被称为心理咨询师,不是高高在上的权威。把接受治疗者不再称为病人,而是前来咨询心理问题的咨客。治疗方式由一对一的个体治疗扩大到团体治疗。治疗中,咨客之间的关注、互动被视为重要的治疗源泉。让抑郁症病人置身这样的团体中会受到来自群体的正性情绪影响。他可能获得其他病人的经验分享,关注和帮助,亦或他也会成为一个助人者,获得被人需要和尊重的价值感。而所有这些体验对病人的影响力远非药物治疗所能及。
以上三大流派衍生出数百种特色各异的疗法,他们各自唱着自己的歌,形成了心理治疗领域的一道多彩的风景线。在这道风景线中,还有一个值得一书的是认知学派。有学者认为该学派和前面的三大学派一起组成了心理治疗的四大学派。但也有学者认为该学派的理论来源太庞杂,不能称其为一个独立的学派。
认知学派秉持这样一个基本观点:真正影响人情绪和行为的,并非客观事件,而是当事人的主观认知。例如,同样是和恋人分手这件事,有人会悲痛欲绝,但有人却无所谓,甚至有人会窃喜终于结束了一段孽缘。认知学派就是根据这样的理论设计治疗方法的。针对抑郁症病人面临的负性社会心理事件,和病人一起探讨其认知上存在的消极因素并尝试进行积极的调整。
由于缺乏公认的评价标准,很难客观评价各个流派的优劣。有的病人对关心关注、共情理解特别敏感,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只要给予关爱支持,似乎采用什么疗法并不重要。但大多抑郁症病人只是心理门诊的过客,很难坚持完成治疗。其中有病人缺乏治疗动力的原因,也有疗效不确定的原因,但疗效是硬道理,不菲的治疗费用如果没有可观的疗效,最终肯定留不住病人。
如果将抑郁症比作孽鬼,心理治疗就好比是在书写人鬼孽缘的故事,几分神秘,几分理性,或许还带有几分浪漫和欺诈。
如果站在哲学、社会学层面看,我们可能需要不断地反省,心理治疗究竟给了我们什么样的帮助?最缺钱的往往不是穷人,而是那些对钱有强烈欲望的人。现代社会,物质和精神都比过去有了极大的提高。但人的欲望似乎提高得更快。心理治疗一方面在帮助我们疗愈欲望之伤,但另一方面却又在不断降低我们抵抗欲望之惑的能力。这一现象和医疗卫生情况非常类似,为了预防疾病,人们不断改善卫生条件。结果是感染性疾病减少了,但免疫力也降低了。“社会”承担起了许多原本应该由个人负责的杀灭有害病毒细菌的职能。可“社会”是谁?是谁在为社会职能埋单呢?从整体来看,我们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我们真的受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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