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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陈彤云:京城皮科的“最美”传奇(国医大师列传-2)

已有 3278 次阅读 2022-8-19 09:52 |个人分类:医学史话|系统分类:人物纪事|文章来源:转载

资料来源:中国中医药报,2022-07-28;作者:本报记者杨志云

陈彤云,1921年出生于中医世家,中共党员。燕京赵氏皮科流派的领军人及代表性传承人。北京中医药大学创校元勋之一,为我国中医教育事业作出重要贡献。

初次见到国医大师陈彤云,从她矍铄的精神、敏捷的思维、儒雅的谈吐、红润的面庞和稳健的步履,怎么都看不出她已是101岁的世纪老人。正如她所言,“我虽年逾百岁,思维尚不糊涂”,如今她仍在中医皮肤病领域躬耕不辍,为中医药的传承发展不遗余力,难怪周围人都叫她“神仙奶奶”——集美丽、健康、长寿、有为于一身。行医70余年,陈彤云成为了京城皮肤界的“最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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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陈彤云于北京香山

目睹父亲治愈重病患儿,对中医产生信赖感

1921年,陈彤云出生在北京一个大户人家。父亲陈树人在东四十条行医,因擅治温热病而享有盛誉。陈家从祖辈就崇尚苦读诗书博取功名。陈彤云还没懂事时,《三字经》《百家姓》就像歌谣一样熟记于心。其父聘请了秀才做私塾老师,到家里给她们母女俩上课,学习中国传统礼仪教化。那几年的家塾教育,对陈彤云后来的儒学修养起到很大作用。老师还要求她每天练书法,每周要交大字和小楷作业。放假时父亲就让陈彤云在诊室随诊,用毛笔抄药方,并常以女儿的书法示人为荣。旧时药铺包药很讲究,每味药单独包,每小包都附有药签或插图和说明。在年复一年地检查药味时,陈彤云从中既认识了各种草药的形状,又记住了不少药的性味和功用,同时,父亲还让其背诵《医学三字经》《药性赋》《汤头歌诀》等入门医籍。中医学的一些基础理论和概念,在不知不觉中灌进了她的脑海。

而真正对中医学产生强烈的兴趣,缘于陈彤云12岁时发生的一件事。当时邻居一个5岁的小孩,患猩红热发高烧昏迷不醒,嗓子肿得连水都无法下咽。那时青霉素尚未问世,西医没办法,染上猩红热无异于被判了死刑。孩子的父亲是当时的察哈尔省主席刘翼飞,患儿是他的独生子,刘家上上下下为孩子的病情惊慌失措,最后决定请陈树人做最后的努力。

一番诊视后,陈树人见患儿高热谵妄已是危象,但并非无药可救。他略作沉吟,心里已经有数,一方开出,几服药下,一周后那小公子烧退人醒,不久竟痊愈如初。

刘家大喜过望,刘翼飞全副戎装,亲自登临陈树人的诊所鞠躬致谢,送上一块写有“功高保育”的巨幅匾额。直到现在陈彤云还清晰地记得,那巨大的匾额高过当时她的身高。这件事不仅在她家街坊中引起轰动,连其小学的校长、老师都来相问,让她在学校里讲这个故事。年少的她看到由于治病救人,父亲受到了社会的尊重,意识到中医药真的很了不起。从那时起,她对中医学产生了深深的信任感,心里种下了热爱中医的“种子”。

与哈玉民喜结连理,得哈氏外科“外病内治”之真传

陈彤云很幸运,父亲的眼界开阔且不保守,上中学时父亲为她选择了北平有名的教会学校——贝满女中。贝满的校训是“敬业乐群”,她的6年中学生活是在校训中成长起来的,敬业乐群成为其一生学与行的规范。1940年她考入了著名的辅仁大学。这一时期,她的先生哈玉民走入了她的生活,彼时毕业于华北国医学院的哈玉民已是内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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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彤云与父亲陈树人

说到陈彤云的从医之路,还须先提及她的公公哈锐川。哈锐川的父亲哈文瑞家境清寒,他素喜医道,常为回族同胞诊治疾病。哈锐川在父亲指导下,13岁已攻读诸多医家名著,16岁时,哈锐川拜在中医外科名家丁庆三门下。丁庆三也是回族人,在北京花市大街开设有“德善医室”。丁庆三门下弟子有哈锐川和后来以治疗皮肤病著称的师弟赵炳南等。1917年丁庆三病逝后,哈锐川在北平王府井大街南口正式悬壶开业。

哈锐川与陈树人在北平城的中医界里,一内科一外科,相交甚笃。在双方家长撮合下,陈彤云与哈玉民于1939年举行了订婚仪式。20世纪40年代正值抗战时期,局势动荡,人心惶惶。在双方父母催促和安排下,1942年,陈彤云读大学三年级时与哈玉民正式成婚,婚后她仍到校上课。

沦陷时期,社会混乱,民不聊生。陈彤云对未来的去向颇为踌躇,不甘心在敌寇的强迫下工作。最终,她决定学医,帮助先生和翁公料理医务和家事。哈氏有条家规:每日门诊必保留10个门诊号,留给贫困的患者免医药费,哈锐川在早8点之前先给这些贫苦病人看。据哈氏弟子回忆,对需针刀或烙法治疗者,术前必询问其是否进食,以防意外。若遇贫穷无钱进餐者,赠其饭金,吃饱后再行治疗。哈氏医馆里常备西洋参粉及白糖,术前常免费给空腹或衣食无着的患者冲服。哈氏一家的慈善之心和奉献义举,深深地影响了陈彤云。在后来的行医生涯中,她都是像父亲和公公一样,本着只问病情不思回报的态度对待患者,自始至终保持理解、同情和亲和力。

陈彤云的从医之路,始于哈锐川医馆。在翁公的指导下,她边阅读《医宗金鉴》《外科大成》《外科准绳》等入门书籍,边参加医疗实践。最初,每日由哈锐川主诊处方,哈玉民进行外科治疗操作,陈彤云在旁边观察学习,伺时帮助做些辅助诊务工作,如敷药、换药、手术前准备等。那时的中医外科与现在不同,分类没有那么细,所有的脓疮疔疱、淋巴结核、妇女乳腺炎、肛瘘、痔疮等各种外伤感染和急性创伤、各种皮肤病等,均属外科之列。

外用药物和制剂是哈锐川的看家本领。哈氏医馆当时的外用药物已达上百种,剂型又分为大小薄贴、掺药、丹、散、软膏、油、酒、水调剂,治法上又分为熏、熨、洗多种,均为哈氏医馆自制。哈锐川的不同凡响之处还在于,其行外科治疗是以中医内科的辨证诊断为基础,手术敏捷,往往切开脓出时患者尚不知晓。哈氏内外兼治的思路和用药技巧,对陈彤云后来治疗皮肤疾病暨损美性皮肤病有至关重要的影响。因此,她一直把自己列入哈锐川的中医外科门下,即外病内治。

1945年10月,哈锐川因劳累病倒,医馆改由哈玉民主诊,陈彤云进行外科处理。亲手进行大量的外科操作,使她的临床能力迅速提高。同时,她广泛接触了各类型患者,比如乳腺炎、淋巴结炎、腮腺炎、皮肤结核、痈、丹毒、疖以及痔疮、肛瘘等,陈彤云都能辨证取效,特别是仅用中药内服、外敷,就能把许多严重的感染和炎症控制住。

1950年陈彤云正式考取了行医执照,成为名正言顺的外科中医师。她秉承哈锐川的外科治疗理念,重视正气与病邪的辩证关系。在重视外用药治疗的同时,认为痈、疔、疮、疡虽是局部的病变,必须先着眼于整体。体表的病变其根本在于体内的阴阳失调,因此要审视脏腑虚实、气血盛衰、津液盈亏,以及病证的轻、重、顺、逆等,创造了一套以散结消肿为主、辅以扶正的治疗方法,在当时没有抗生素的情况下,取得了满意的效果。后来,陈彤云又引入一些西医外科的技术和新式设备,俩人把哈氏医馆经营得红红火火,每日门诊量高达百人。

与先生多方奔走,共同为中医教育事业开拓、奠基

哈氏医馆因陈彤云的加入,在京城的声誉不亚于哈锐川在世时,哈氏外科进入全盛时期。全国第一届卫生工作会议召开时,邀请了哈玉民作为北京中医界的代表出席。在卫生部的直接领导下,1950年3月,哈玉民与北京名中医赵树屏、董德懋、魏龙骧、赵锡武等,受命共同筹建了北京中医学会,哈玉民被选举为北京中医学会副会长。适值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中医学会没有办公经费,开展学术活动也没有会址。陈彤云夫妻二人商量后毅然决定,将自家医馆一楼100多平方米无偿提供给学会作为办公场地。

1951年,北京市卫生局成立了中医进修学校,哈玉民受命创办此校并担任校长。虽然哈氏医馆业务繁忙,患者盈门,处于最好的运行时期,但哈玉民与陈彤云又做出一个惊人决定:停办医馆,一心为国办学。这意味着,她们的收入要减少一大半还多,曾有不少人为之惋惜,但是他们夫妻决心已定,全身心地投入到筹建北京市中医进修学校中去。

学校先后举办了多届中医进修班、西医学习中医针灸班、中医研究班、中医师资班等。后来还开办了中医专业本科班。陈彤云担任进修学校的教务主任,所有的教材编写、教师聘任等,均由她来具体操持。这所学校进修的医生和学生,后来大多成长为北京中医学界临床、教学、科研方面的栋梁骨干、知名学者。1956年4月,夫妻二人又接到新的任务——受卫生部委托,筹建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

在一无教材、二无校舍、三缺师资的困难条件下,这对伉俪又是以忘我的精神多方奔走。哈玉民不顾肝硬化的身体拼命工作,终于在同年9月以北京市中医进修学校为基地,招收了北京中医学院首届新生,并按期正式开课。陈彤云担任教务主任,主管教学组织工作。课程设置主要是中医经典和临床各科,教师都由她负责聘请,请来的均为当时国内最著名的中医专家,如蒲辅周、秦伯未、任应秋、王伯岳、余无言、方鸣谦、刘渡舟、赵绍琴、岳美中、陈慎吾等。

她作为教务主任和3个孩子的母亲,其实只专心做好教学组织工作就很不容易,但她没有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每周仔细分配时间,抽空系统听中医理论课和西医的解剖、生理、病理、微生物、寄生虫等基础医学课程,甚至晚上还要蹬自行车去协和医院礼堂参加每周一次的病理讨论会,同时每周还出两个半天的门诊。1953年,她获得机会到东单三条儿童医院系统学习,认真学习了儿科常见病的治疗。

这段系统学习的经历,使陈彤云直接接触到国内中西医界最著名的医家,使之在继承家传中医的基础上,又夯实了中西医学深厚的理论功底。那几年,她每周要穿梭于京城内外,从东城的奉校到西郊的北京医学院,或王府井的协和医院、东单三条儿童医院,虽然辛苦,内心却感觉特别充实。1958年,她当选为北京市东城区的妇女先进工作者。

哈玉民长期埋头工作,过度辛劳,终因肝硬化大吐血,于1960年6月16日逝世,年仅42岁。业内人士无不为这位“中医界的名医”和“医学教育家”的英年早逝深感痛惜,认为是“中医界之巨大损失”。那时的陈彤云才39岁,拖着3个幼小的子女,面对残酷的现实,她坚强地挺住了。她的念头很简单:一切向前看,努力工作,教育好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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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全国首届中医皮肤病学术会议合影(前排左十为陈彤云)

继承赵炳南学术思想,成为京城皮科领域的领军人物

1966年,陈彤云离开了中医教育岗位,被调到北京中医医院(现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与皮科大家赵炳南一同工作。赵炳南和陈彤云的公公哈锐川早年共同师从于丁庆三,哈锐川是大师兄,带过年仅10余岁的赵炳南,因此,从辈分上讲,陈彤云称赵炳南为师叔。赵炳南是我国中医皮外科学界的泰斗、现代中医皮肤科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对皮肤科、外科顽癣恶疮等疾患有独特的认识和治疗方法。70年代初期,在北京中医医院,陈彤云跟随赵炳南参与创建全国第一家中医皮肤科。从此,她得以专心致志地从事中医皮肤病的诊疗和研究,并且根据疾病谱的变化和群众需求,逐渐形成了自己治疗损容性皮肤病的临床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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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彤云在坐诊

赵炳南在分析皮肤病时,总是强调“有诸内必形诸外,没有内患不得外乱”。陈彤云继承了哈锐川和赵炳南重视皮外科疾病的内因,强调外病内治的临床诊治理论,始终坚持以中医的整体观来辨识和治疗皮外科疾病,成为其最突出的临床特色之一。陈彤云在诊治疾病时重视人与自然、气候、环境、季节的协调统一,重视皮肤与脏腑、经络、气血的联系,强调“没有内患不得外乱”。她认为,体表的病变必有内在的根源,皮科疾病应重视外治,但更不可忽视五脏六腑和气血阴阳的盈亏盛衰。

多年来在为患者诊治疾病时,陈彤云问诊都非常仔细,总是不厌其烦。其实依据她多年的经验,有些常见皮肤病即使看上一眼就已经对其起因、症状等掌握得八九不离十了,但她仍然要详细询问患者的起病、症状等,以求辨证准确。例如痤疮、黄褐斑、脂溢性皮炎等损美性皮肤病,疾病的病灶一眼望去就可尽收眼底,所以有些皮肤科医生,特别是具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医生常戏称诊病靠的是“一眼”功夫。但临床经验非常丰富的陈彤云却从来不是随便地看上一眼,总要靠近患者仔细观察,甚至还经常动手去触摸。即使这样,她有时还担心自己年纪大了,眼力不如以前,会招呼跟诊的学生再确认一下。她常对学生们说,皮外科疾病的病灶一般发生在体表,肉眼可见、触手可及,可以肉眼直观其颜色、边界、干湿,可以通过触摸了解其温度、软硬、深浅,为判断病情、准确辨证提供了非常真实可靠的依据。相对于内科医生而言,这是中医皮外科医生在辨证上具有的天然优势,所以认准皮损是一个合格的皮外科医生的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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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彤云与学生们在一起

 虽然尽得翁公和赵炳南的真传,但陈彤云从不墨守成规和满足现状,总是在临床实践中不断探索、创新。早年随哈氏父子应诊时,她学到了不少内服、外用秘方,掌握了很多外用药物配伍、调制的技术。陈彤云研制的“祛斑增白面膜”“祛斑霜”“痤疮面膜”“痤疮霜”,以及“金花清爽系列”“洋参靓肤系列”等许多新型外用中药护肤品,使传统中药外用制剂既改变了粗糙、油污、色深、味重的缺点,又保持了中药特有的疗效。1993年,“祛斑增白面膜”获得了北京市中医管理局科技成果一等奖。像“化毒散”“颠倒散”“黄连膏”等许多沿用多年的传统外用药,陈彤云也正在积极研究、试图将它们改进成油性小、味道轻、颜色浅的霜剂、凝胶剂。

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在国内刚开始兴起,陈彤云已经是近80岁的老人,硬是学会了使用计算机、学会了上网,为的就是能及时了解更多的新知识。平时学生们在闲谈中说起皮肤科又有了什么新药物、新疗法,陈彤云听到了马上就要学生讲给她听、拿给她看。陈彤云常对学生们说:“我要求你们研读中医经典,保持中医整体观和辨证论治的特色,坚持走中医的道路,但我不反对你们学习西医的知识,无论什么方法和药物,只要对治疗疾病有好处,我们都要学习。”熟悉她的人都说,陈彤云可是一点儿不保守,对西医最前沿的知识都有所了解。

2017年,陈彤云把研究了几十年的验方捐献给北京中医医院,根据此方研制的金花清爽系列及洋参靓肤系列产品同期上市,由此产生的经济效益也全部捐献给社会。获评“北京礼物”,两次参展服贸会广受好评,是中医药走向市场,走向世界进行的有效尝试。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院长刘清泉曾说:“无论是为医、为师、为人,陈老都是我院众多前辈中杰出的代表。从医70年来她专精学术,化育英才,献方捐药,期颐之年依然临床带教,是我国中医院校教育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为我国中医和皮肤科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目前,陈彤云有国家级师承徒弟6名,院内拜师徒弟6名,院外及国际跟诊学生8名,已毕业及在读研究生32名。2007年成立“陈彤云名老中医工作室”。2010年成立全国“陈彤云传承工作室”。陆续在全国建立14家流派传承分站、11家推广基地暨传承分站,已建立起一支合理的人才梯队。陈彤云说:“2003年开始,我承担了国家学术传承工作,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年轻人,还建立了20多个传承基地和分站。今后我们传承团队一定在各位领导的指导下,不遗余力,努力实干,为中医皮肤科事业的发展再立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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