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医学与医学起源

关于医学起源，医史学家有很多不同的说法，诸如“医源于神”“医源于圣人”“医源于巫”“医源于动物本能”“医源于人类之爱”“医源于劳动”等。这些，看起来各有所据，其实是“盲人摸象”，抓住一点，不及其余，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要想让讨论变得“有意义”起来，首先要明确“什么是医学”。否则，你讨论的所谓“起源问题”，就变成“各吹各的号，各弹各的调”。

（一）医学是什么

医学是什么？也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大家同样可以争得你死我活。因此，本书同样要给予限定。从外延来看，医学包括理论和实践两大方面，即关于健康与疾病的认识，以及维护健康和防治疾病的技术。

其实，这来自于中世纪阿拉伯医学家阿维森纳（Avicenna，980-1037），据说是最早为“医学”下定义的人。他在《阿维森纳医典》中是这样说的：“医学是科学，我们从中学到（a）人体的种种状态，（i）在健康时；（ii）在不健康时；（b）通过什么方式：（i）健康易于丧失，（ii）丧失健康时使之恢复健康。换言之，医学就是如何维护健康的技艺和健康丧失后使之恢复健康的技艺。”

笔者并不完全赞同他的这个定义，而是对其后面的话感兴趣：“有些人还是把它划分为推演的（理论的）和实用的（应用的）两部分”。那么，借助这一点，我们就可以把“医学”定义成：以人类健康与疾病为研究对象的知识体系；这个体系包括理论和应用两大部分。

的确，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来认识医学，是从史学角度认识“医学”的出发点。有了这个出发点，我们就可以“专心”地讨论医学的起源，以及医学演变的历程。

（二）医学的标志是理性认识

因此，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可以真正称得上医学的，不管是否科学（即是否属于现代科学），总有一套理论，以及让这套理论付诸于应用的实践（或技术）。

事实上，人类从诞生以后一直都是在极其艰苦、及其恶劣的环境中生活，主要靠植物果实、根茎叶充饥，同时也茹毛饮血，吃其他动物。在以植物为生的生存状态下，人类根据自身经验，逐渐知道了植物所具有的营养、毒性（如吃过后会头疼、恶心、腹泻、死亡等）和治疗作用（如催吐、下泻、止痛、解热等）；茹毛饮血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动物的内脏、血液、骨髓等可以治疗某些疾病，则由动物而来的药物也逐渐产生。起初，这些活动都是最原始的、被动感知的“医疗救护经验”。

这种活动在目前的动物中依然保留，如目前在动物中仍然可以观察到吃了毒物中毒的猫会去找一些嫩草吃，尔后大吐不止；当山鹬和雉鸡它们的腿骨不幸被折断时，就用另一只腿一蹦一跳来到河边，寻找细草根和湿泥混合在一起，像外科医生做石膏固定手术那样，先把折断的骨对上，然后用细草和湿泥把伤口“包扎”好；生长在南美洲亚马逊热带森林里的猿猴，一旦患了病，感到全身寒冷，战栗不止时，就会支撑着病体，迅速跑到金鸡纳树下，大嚼树皮，虽然它们不会制造奎宁，但它们啃嚼这种树皮，也能同样达到服用奎宁的治疗效果。

可见，人类最早的医疗活动与动物的行动类似，是最原始的高等生物所具有的基本智力而非主动探索的经验活动。但是，这种原始积累经验还称不上医学，它只是人们对医疗活动的感性认识。作为一门学科的医学，只有当它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即人类对积累的经验开始理论思考的时候，医学才真正地诞生并成长起来。

什么是理性认识？从认识论的观点看，它是与感性认识相比较而存在的、人类认识的高级阶段，是通过抽象思维（包括概念、判断、推理三种形式）获得的关于事物的本质、规律和普遍联系的认识。与理性认识不同的是，感性认识是人们通过感官获得的关于事物的现象认识的初级阶段，它包括感觉、知觉、表象三种形式。

因此，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医学才得以正式确立。

（三）理性认识的革命性

但是，理性认识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通过“否定之否定”规律不断进步。正如德国诗人歌德的诗剧《浮士德》中的一句话：“理论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树常青。”在认识论中，把“生命”（即生活）换成“实践”，则可以诠释理论（理性认识）自身的革命性。

通常，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称之为认识论的第一次飞跃，即人们对感性材料要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维加工；而从理性认识到实践的转化，则是认识论的第二次飞跃。第二次飞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1）认识的目的在于指导实践，改造世界；（2）第一次飞跃并不能保证理性认识的正确性，理性认识是否正确，只能依靠实践检验。因此，在第二次飞跃中，理性认识可以得到检验，得到修正、补充和发展。

事实上，理性认识与实践的关系还不止于此。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具有重复性和无限性的特征，即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或者说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是一个无限发展的全过程。为什么会这样？一是因为人类的认识要受到历史条件和科技水平的限制，只有不断地打破限制才能得到不断地发展。二是从认识主体看，包括人的实践范围、知识水平、认识能力、实践能力、立场、观点、方法也有一个逐渐进步的过程。这种认识的无限性，既包括从量变到质变的重复性，还表现出否定之否定的螺旋式上升特征。正因为如此，理性认识往往还具备渐进性与革命性交替进行的特征，即著名科学史与科学哲学家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所描述的情景。

二、技术与技术文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