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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明. 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及其全球性传播. 全球史评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第4辑.
摘要: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主要包括流感病因和起源地两个方面的探讨,在当时战争环境和医疗水平下,出现了各种推测。直到20世纪末,科学家才逐渐明确这场流感的病毒是H1N1亚型,而关于它的起源地则至今仍存在分歧,主要有中国起源说、法国起源说和美国起源说。本文持美国起源说,流感从美国漫延到全球,给世界带来了灾难。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的时候,一场大流感席卷全球。这不仅给参战国雪上加霜,也给中立国带来了灾难。这场流感从1918年春天开始,一直持续到1919年夏天,中间经历了三次流行高峰,在全世界造成死亡的人数,保守估计有2100万,也有人估计高达1亿,世界上将近一半的人口受到了传染。因此从死亡人数来说,其灾难性甚至要超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然而,对于这样一场全球性灾难,由于在时间上与第一次世界大战重合,战争成为世界历史舞台上的主角,再加上传统史学缺乏对疾病史的关注,因而它并未引起历史学家们的重视,造成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多,尤其是国内史学界几乎无人问津。[2] 本文将对这场大流感的起源及其全球性传播,做一初步探讨。
起源
1918年大流感是由什么病毒引起的?最初发生于何处?这是要弄清楚这场流感起源的两个基本问题。因此,关于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主要涉及这两个方面的探讨,即对流感病因和起源地的探讨。
关于1918年大流感的病因,在当时战争状态和医学水平条件下,这一问题无法得到解决,只是提出了各种猜测。在德国,一些人相信流感起源于西班牙,由于美国军队带来了新型流感病毒而加剧了疫情。也有人认为营养不良是致病原因之一,“生病主要在消化器官,然后引起呼吸器官和神经系统的疾病。”[3] 在法国,流感最初发生之时,人们以为发生了霍乱。在美国,一些人认为流感病毒是由德国人制造的,并且被故意带到了美国。美国紧急舰队公司健康与卫生部门的负责人菲利普·道恩(Philip S. Doane)曾说道:“德国人在欧洲制造了传染病,没有理由他们会对美国特别温柔。”“很可能,传染病是由德国潜水艇指挥官派来的德国佬制造的。我们知道,德国潜水艇曾派人上岸,他们到过纽约和其他地方。这些德国人中的某个人,在戏院或其他人群聚集的地方施放西班牙流感病毒,这很容易做到。”[4] 这种怀疑德国人所为的观点,在当时的美国很有市场,一些报纸时有报道。比如,有人说西班牙流感病毒是由一艘伪装的德国船秘密带进波士顿港的,一个老太太声称,她看到一片“油烟样的黑云团”从波士顿港漂浮起来,散布到整个城市。另一个妇女说,当地的饮用水由德国支持者下了毒,由此造成了传染病。一个来自新泽西州帕塞伊克的男子则说,德国人把流感病毒藏在了香烟里。[5] 也有人认为,西班牙流感是由人们所犯罪孽引起的。例如,《纽约邮报》声称,所有的传染病都是大自然惩罚那些违反自然法则者的一种方式。费城地区的人相信,由于流感是由罪孽引起,因此虔诚的基督徒可能得到幸免。传教士比利·桑德(Billy Sunday)声称是罪孽引起了流感,用祈祷可以治愈它,人们可以“求神消除传染病”。另外,还有一些人认为,西班牙流感像肺结核一样是“下层阶级的疾病”。纽约卫生专员罗尔·科普兰(Royal Copeland)博士把流感归咎于营养不良和“欧洲人不讲卫生”。[6]
当时的医学界也从科学角度进行了病因探讨,尤其是在战争未殃及本土的英国和美国,科学家们试图弄清这场流行病是何种疾病。最初,英国的医生认为这种“新疾病”是白蚙热,也有人说是瘟疫或一种斑疹伤寒。后来,英美医学界普遍认为,这场流感是费佛杆菌(Pfeiffer’s bacillus)引起的。美国远征军医疗服务的每周通告在1918年10月5日声称:“我们以前称之为‘三天热’的这种疾病,现在知道其实是由费佛杆菌引起的。”[7]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直到1933年,医学界才最终确定这场流感是由非滤过性病毒引起的。
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科学家们为了找出1918年大流感的“罪魁祸首”而做出了不懈努力。最初,病毒学家用1918年流感幸存者的血清进行血清学试验,间接得出了1918年流感病原体为H1N1亚型的初步结论。然而,由于没有现成的1918年流感病毒株可供研究,给科学家们的研究带来了困难。要想对1918年流感病原体进行种系发生学方面的进一步研究,必须首先获得该病毒株的RNA基因序列。1997年,美国华盛顿军队病理学研究所(AFIP)的杰弗里·陶本伯杰(Jeffery Taubenberyer)等人终于在这方面取得了突破,首次得到了1918 年流感病毒的RNA基因并测出其部分基因序列。他们对这些基因序列进行种系发生学分析,发现1918年流感病毒株为H1N 1亚型,与以前血清学试验得出的结果相一致,它的基因序列与后来发现的所有流感病毒株相比都有较大差异,而且与早期分离的猪流感病毒有很密切的相似性。这样,到20世纪末,经过陶本伯杰和其他一些科学家的研究,人们关于1918年流感病毒已经形成了共识,即1918年流感病毒为H1N1 亚型。[8]
然而,这些研究和共识并没有解决另一个问题:H1N1亚型病毒是在何时如何侵入人类的。对此,学术界主要有两种不同看法。一种观点认为,1918年流感是H1N1禽流感病毒侵入人群造成的,是禽流感病毒直接传人的结果。第二种看法认为,1918 年流感病毒株在1918 年之前已经侵入哺乳动物群,经过与其宿主之间的适应使它的HA基因类似于哺乳动物类流感病毒,它大约在1900 年至1915 年之间传给人类。对于这两种观点,最新研究表明,第一种可能性较大。
2006年6月,在里斯本举行的第十二届国际传染病会议上,杰弗里·陶本伯杰宣布,1915 年死于肺炎的死尸组织样品的RNA显示,病毒的血凝素是H3亚型。为了进一步证明这一点,陶本伯杰和伦敦大学玛丽皇后医学院的约翰·奥克斯福德进行合作,探查了一大批组织样品。这些样品是1905年收集的,和相应的病历一同尘封在伦敦皇家医院里。陶本伯杰领导的小组分析了其中12 位被怀疑为流感患者的肺组织,证实有5位曾患过流感。对5位中4位的血凝素基因的RNA片段进行测序,结果显示,这是一个由80个碱基对组成的RNA片段。该片段显示,它确定无疑是H3亚型。这一研究表明,1918 年以前的流感病毒确与1918年大流行的病毒不同,因此很可能,1918 年流感的病毒是由禽类寄主直接跳跃到人群的。[9]
1918年大流感最初从何处爆发?这也是一个学术界颇具争议的问题。由于当时世界正处于战争之中,流感的流行恰恰主要在参战国,而且1918年春天流感的第一波冲击比较轻微,死亡率不高,因此当时各国政府和医学界都没有重视这一问题,从而造成了流感源于何处,没有权威的调查而众说纷纭。这个问题便留给了后来的历史学家和流行病学家来解决。
1918年,人们对流感的起源地有各种推测。最通行的说法是认为流感来自西班牙。因为大流感的爆发处于一战当中,参战国都把本国疫情当作军事机密予以控制,而作为中立国的西班牙,其媒体可以自由地报道流感的情况。这样,欧洲人通过西班牙媒体而知晓了这场流感,并由此造成了一个假象,以为流感源于西班牙,而且以为在欧洲各国中,西班牙的流感最严重,这场流感也因此被称为“西班牙流感”或“西班牙女郎”。但是,这种看法不久就被否定了,尽管“西班牙流感”这一名称一直保留了下来。实际上,流感在西班牙的爆发,是从1918年5月才开始的。
在当今学术界,关于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地,主要有三种观点,即中国起源说、法国起源说和美国起源说。
一些学者认为1918年流感病毒源于中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去法国的中国劳工带去的。例如,肯尼迪·肖特里杰(Kennedy F. Shortridge)提出,1918-1919年在中国南方的广州有流感发生,但死亡率比较低,这很可能是因为这种流感在1918年之前就已经在中国南方传播了,中国人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他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法国的蒙特勒伊(Montreuil)服务的华工是讲广东话的,而距蒙特勒伊10公里远的英军驻地埃塔普勒(Etaples)在1916-1917年间就爆发了流感。因此他断定华南地区是新型流感病毒的发源地。[10] 克里斯托弗•朗福德(Christopher Langford)也持相似的看法,认为1918年流感病毒源于中国,由于中国人早就接触到这种病毒并形成了一定的免疫力,赴法的中国劳工将病毒带到了法国,由此导致了流感的大爆发。[11] 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值得商榷。首先,许多中国学者的研究已经表明,1917年至1918年初在中国流行的不是流感而是肺鼠疫,[12] 因此断言中国劳工在1918年之前将流感病毒带到法国一说难以成立。其次,从1918-1919年流感在中国流行的时间来看,要晚于欧美。以下是一些主要流感发生地的爆发时间:香港,1918年3月;上海、浙江,1918年5月;广东,1918年6月;云南,1918年7月;热河、北京,1918年10月。[13] 香港作为英国的殖民地,流感发生的时间比中国内地城市要早,正说明了流感是从国外输入中国的。这正如奥克斯福德(J.S.Oxford)所指出:“事实上,文献表明了1918-1919年病毒是从欧洲向中国的向东传播,而不是向西传播。”[14] 第三,一战期间英法两国对所招华工体检非常严格,要通过多达21项传染病和非传染病指标鉴定,凡不符合健康指标的不予录用。[15]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预防了疾病的传播。
以奥克斯福德为代表的学者认为,1918年大流感最早出现于法国境内的英军军营。奥克斯福德提出,1918年流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播范围如此之广,说明了这种疾病在此前已经存在。通过对法国境内1916-1917年冬天具有淡紫色发绀(heliotrope cyanosis)特点的呼吸道疾病的调查,发现这些特点也正是1918-1918年大流感的特点。1916年冬天,在法国北部的英国军营埃塔普勒就爆发了这种疾病,大量患呼吸道感染的士兵被送进该地医院。1917年3月,在英格兰的奥尔德肖特(Aldershot)军营也爆发了这种当时称为“化脓性支气管炎”的疾病。记载这种疾病的作者在评论1919年流感的特征时说,1916年和1917年的传染病实际上与1919年流感是同一疾病。奥克斯福德认为,这种早在1916年就已出现的传染病推迟到1918年才大规模爆发,是因为1918年秋天,大量士兵开始复员,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也就把疾病传播到了许多地方,因而造成了流感的全球性扩散。[16] 然而,这种说法与陶本伯杰的研究结果相冲突。他的研究表明,1916-1917年在法国出现的传染病病毒并非1918年流感病毒,1918年流感病毒是在大规模爆发前几个月才出现的新病毒。
美国学者埃德温·乔丹(Edwin Jordan)、约翰·M. 巴里(John M Barry)、阿尔弗雷德·克罗斯比(Alfred W. Crosby)等人认为,1918年流感的源头在美国,由美国军队带到了法国,然后散布到整个欧洲及至世界各地。[17] 巴里提出,1918年大流感最有可能的起源地是美国堪萨斯州的哈斯克尔县,这里在1918年1月就出现了这种疾病。事情的起因,可能是由该县征召入伍的人将流感病毒带进了福斯顿军营。1918年3月4日,福斯顿军营中的一个炊事兵患了流感。这里在3周之内有1100多名士兵患病,还有分散在基地各处的几千人需要医务室处理。与此同时,福斯顿军营源源不断地向其他美军基地及欧洲提供兵力,流感也随之扩散到美国其他地方和欧洲。[18] 在当今学术界,越来越多的学者赞同美国起源说。从1918年大流感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时间顺序来看,这种说法也更合理。因此,笔者也认同这种观点。
传播
1918-1919年大流感是全球规模的传染病,它从美国爆发之后,通过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美国士兵而带到了法国,然后扩散到整个欧洲,继而传播到世界其他地方。这一传播过程,通过流感在世界各地发生的时间来推算,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路线图。以下是英国学者查尔斯·格雷夫斯根据流感在1918年的传播情况所列的一个编年表:[19]
月 | 日 | 国家 | 城市 |
3月
| 5日 | 美国 | |
堪萨斯州 | 福斯顿军营 | ||
密苏里州 | 堪萨斯城 | ||
伊利诺斯州 | 芝加哥 | ||
俄亥俄州 | 哥伦布 | ||
密歇根州 | 底特律 | ||
18日 | 乔治亚州 | 亚特兰大格林里夫(Greenleaf)军营 | |
28日 | 南卡罗来纳州 | 塞维尔(Sevier)军营 | |
30日 | 堪萨斯州 | 哈斯克尔(Haskell) | |
4月 | 美国 | 从诺福克到路易斯安那的许多地方 | |
密西西比州 | 谢尔比(Shelby)军营 | ||
乔治亚州 | 汉考克(Hancock)军营 | ||
加利福尼亚州 | 圣昆廷(San Quentin)监狱 | ||
1日 | 法国 | 布雷斯特(美国远征军) | |
英国远征军 | |||
西线协约国军队 | |||
西线德军 | |||
5月 | 法国 | 肖蒙特 | |
苏格兰 | 格拉斯哥 | ||
西班牙 | 马德里 | ||
希腊 | 雅典 | ||
马其顿 | 法国军队 | ||
埃及 | 英国远征军 | ||
意大利海军 | |||
6月 | 英格兰 | 朴次茅斯 | |
15日 | 伯明翰 | ||
1日 | 瑞士 | 苏黎世 | |
1日 | 德国 | 法兰克福 | |
3日 | 斯特拉斯堡(阿尔萨斯) | ||
25日 | 波恩 | ||
月底 | 柏林 | ||
德国北部和南部 | |||
下旬 | 奥地利 | 维也纳 | |
15日 | 挪威 | 克里斯蒂安尼亚[奥斯陆] | |
15日 | 中国 | 烟台 | |
16日 | 巴西 | 桑托斯 | |
22日 | 印度 | 孟买 | |
波多黎各 | |||
菲律宾岛 | |||
7月 | 1日 | 德国 | 德累斯顿 |
意大利 | |||
13日 | 瑞典 | 马尔默(Malmo) | |
哥森堡(Gothenburg) | |||
下旬 | 荷兰 | 弗拉兴(Flushing) | |
27日 | 中国 | 重庆 | |
印度 | 加尔各答 | ||
8月 | 印度 | 旁遮普 | |
3日 | 西印度群岛 | 瓜德罗普岛 | |
美国 | 波士顿(第二波) | ||
9月 | 丹麦 | ||
11日 | 萨尔瓦多 | ||
16日 | 洪都拉斯 | ||
25日 | 百慕大 | ||
30日 | 牙买加 | ||
墨西哥 | 圣克鲁斯(Santa Cruz) | ||
21日 | 加拿大 | 维多利亚维尔(Victoriaville) | |
魁北克 | |||
汉密尔顿 | |||
30日 | 葡萄牙 | 里斯本 | |
28日 | 摩洛哥 | 丹吉尔 | |
14日 | 南非 | ||
16日 | 塞内加尔 | 达喀尔 | |
16日 | 塞拉利昂 | 弗里敦 | |
朝鲜 | |||
美国 | 波士顿以西和以南 | ||
10月 | 上旬 | 阿拉斯加 | |
1日 | 俄罗斯 | 阿尔汉格尔(Archangel) | |
秘鲁 | 利马 | ||
乌拉圭 | 蒙得维的亚 | ||
25日 | 委内瑞拉 | ||
11日 | 危地马拉 | ||
12日 | 哥斯达黎加 | ||
26日 | 哥伦比亚 | ||
9日 | 古巴 | ||
22日 | 亚速尔群岛 | ||
18日 | 加那利群岛 | ||
19日 | 马达加斯加 | ||
17日 | 澳大利亚 | ||
19日 | 新西兰 | ||
夏威夷 | |||
11月 | 英属圭亚那 | ||
荷属圭亚那 | |||
22日 | 萨摩亚 | ||
阿拉伯半岛 | 亚丁 | ||
冰岛 | |||
12月 | 巴拉圭 | ||
19日 | 多米尼加共和国 | ||
拉普兰 | |||
8日 | 社会群岛 | ||
3日 | 汤加 | ||
斐济 |
这个表格并不是对1918年世界各地流感发生的全面统计,而是格雷夫斯根据所能获取的文献资料列出的一个大致时间表,许多地方出现流感的具体日期也不详。但是,这个表格反映了1918年大流感全球性传播的概貌,以及这场大流感传播的时间和空间特征。流感于1918年3月在美国爆发,4月1日随美军到达法国,5月扩散到参战的其他协约国和中立的西班牙,6-7月传播到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并散布到亚洲。这是流感的第一波。这一阶段的流感病毒较为温和,虽然发病率较高,但死亡率较低。8月,第二波流感在美国波士顿出现,然后在9-10月形成传染高峰,影响地域广、杀伤力强。除重灾区欧洲国家外,亚洲、非洲、南美洲、澳洲的主要国家和地区,以及大西洋、太平上的岛屿,都受到了流感的冲击。11-12月,流感进一步漫延到中南美洲、大西洋和和太平洋上的一些岛屿。
实际上,1918年的流感并没有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而消失,而是持续到了1919年春天或夏天,这一阶段常被称为这场流感的第三波。但它远没有第二波那么严重,只是这场流感的尾声而已。当然,1918-1919年大流感经过了三次流行高峰期只是一般而言,这种阶段性特征在有些地方并不明显。例如,在澳大利亚,由于实施海运检疫制度取得了效果,推迟了流感爆发的时间,流感疫情也不同于其他地区。而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孤立的南大西洋岛屿,流感甚至持续到1920年,一些学者把它看作这场流感的“第四波”。[20]
这场大流感(尤其是第二波)是如何迅速传播而成为一场全球性传染病的?有学者认为,这主要是由患者的流动造成的,他们一地流动到另一地,或者从一个军营到另一个军营,因现代交通工具而加速了传播速度。根据当时的文献记载,在许多情况下,一个社区或军营中爆发流感,恰好是一个受感染的外来者到达之时。但是,也有一些学者反对这种由个体流动而造成人际传染的观点,因为它不能解释某些现象。例如,波士顿和孟买几乎是在同一周内出现传染高峰的,而距波士顿仅数小时火车路程的纽约,则在3周之后才出现传染高峰。同样,芝加哥在9月受到了来自波士顿的影响,而距波士顿只有38英里远的乔利埃特(Joliet),流感在10月才到达。由此他们提出,在第二波流感的传播过程中,是否存在其他影响因素?比如说在不同的地方早已隐藏着潜在的病毒,几乎在同时被一种相似的压力诱发出了传染性。[21] 然而,这仅是一种假说,大多数学者还是接受人际传播的观点。笔者认为,关于这场流感的大规模爆发及其迅速传播的原因,要将它置于当时的世界情境之中,从它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关系来理解。正是战争期间军队的快速调动,加速了流感的大范围传播。
综上所述,1918年大流感从美国漫延到全球,给世界人民带来了灾难。然而,由于当时战争环境和医疗水平的限制,人们对这场流感并没有科学的认识,对于流感发生的原因、病毒的性质、发源地等问题,出现了各种猜测和推论,有些问题至今仍处于争论之中。但是,从历史学的角度来说,无论这场流感由何种病毒引起,无论它何以感染人类,也不管它起源于何处,它作为一场全球性的传染病是确定的,它给世界带来了影响也是毫无疑问的。因此,除了同流行病学家一道探讨流感病毒的来源等问题外,对于这场流感为何会传播到全世界,它对世界产生了何种影响,都需要世界史学者去做进一步探究。
参考文献
[1] Walter Gable, “The Influenza Epidemic of 1918”. http://www.co.seneca.ny.us/history/The Influenza% 20Pandemic of 1918.pdf
[2] 只有张和声、李秉忠等少数学者做过探讨。参见张和声:《1918年美国流感再审视》(《史林》2003年第4期);李秉忠:《关于1918-1919年大流感的几个问题》(《史学月刊》2010年第6期)。
[3] Charles Graves,Invasion by Virus: Can It Happen Again?London: Icon Books Limited, 1969, pp.62-63.
[4] “Think Influenza Came in U-Boat”,The New York Times,September 19,1918. http://query.nytimes.com/ mem/archive-free/pdf?res=F3061FFA3E5511738DDDA00994D1405B888DF1D3
[5] Lynette Iezzoni,Influenza 1918, New York: TV Books,1999,p.67.
[6] Lynette Iezzoni,Influenza 1918, New York: TV Books,1999,p.68.
[7] Charles Graves,Invasion by Virus: Can It Happen Again?London: Icon Books Limited, 1969, p24.
[8] 韦天彬、李康生:《1918年流感世界大流行病毒株溯源》,《医学与哲学》2005年第5期,第48-50页。
[9] 范宗理:“1918 年大流行的感冒病毒的来源”,《自然杂志》2007年(29卷)第1期,第25页。
[10] Kennedy F. Shortridge, “Is China an Influenza Epicentre?”, Chinese Medical Journal, Vol.110, No.8,1997, pp.637-641.
[11] Christopher Langford,“Did the 1918-19 Influenza Pandemic Originate in China?”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 Vol. 31, No. 3, 2005, pp. 473-505.
[12] 参见:中国医学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所编,《中国鼠疫流行史》,内部印行本,北京,1980年;张照青,《1917-1918年鼠疫流行与民国政府的反映》,《历史教学》2004年第1期;曹树基,《国家与地方的公共卫生――以1918年山西肺鼠疫流行为中心》,《中国社会科学》2006年第1期。
[13] 阿丽塔、许培扬、田玲、张汾、刘晓婷:《基于文献的1918年西班牙流感中国疫情分析》,《医学信息学杂志》2010年(第13卷)第1期。
[14] J.S.Oxford, “The So-called Great Spanish Influenza Pandemic of 1918 May Have Originated in France in 1916”, Philos Trans R Soc Lond B Biol Sci. Vol.356(1416), 29 December 2001, pp.1857–1859.
[15] 徐国琦:《文明的交融: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在法华工》,五洲传播出版社,2007年,第104页。
[16] J.S.Oxford, “The So-called Great Spanish Influenza Pandemic of 1918 May Have Originated in France in 1916”, Philos Trans R Soc Lond B Biol Sci. Vol.356(1416), 29 December 2001, pp.1857–1859.
[17] John M Barry,“The site of origin of the 1918 influenza pandemic and its public health implications”,Journal of Translational Medicine,20 January 2004,2:3.
[18] 约翰·M. 巴里:《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诗》,钟扬、赵佳媛、刘念译,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12-118页。
[19] Charles Graves,Invasion by Virus: Can It Happen Again?London: Icon Books Limited,1969,pp.18-20.
[20] Niall P. A. S. Johnson and Juergen Mueller,“Updating the Accounts: Global Mortality of the 1918–1920‘Spanish’Influenza Pandemic”,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Vol.76, No.1, 2002,pp.105–115.
[21] Richard E. Shope,‘Influenza: History, Epidemiology, and Speculation’,Public Health Reports,Vol. 73, No. 2,1958,pp. 165-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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