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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43年,伴随着《天体运行论》和《人体的构造》的出版,无论我们抬头仰望星空还是低头俯瞰自己的双足,这世界都不再是以前的世界了。无边无际的宏大宇宙和我们肉身中的那个“小宇宙”都在1543年被重新定义,站在数百年后的今天回望公元1543年,会发现这是个神奇的年份。
一个新世界和达˙芬奇密码
“时间是1543年,哥白尼躺在病床上,平静地等待那最后时刻的到来。这时,他收到了刚刚印好的第一本《天体运行论》。在这部开创性的著作中,哥白尼提出了一种以太阳为中心的宇宙理论,即日心宇宙学说……要知道,在1543年的历史节点上,世界上无论哪一种文化都是把地球安置在宇宙的中心。哥白尼的理论……掀起了一场科学革命,朝着近代科学世界观的建立迈出了第一步。”在《世界科学技术通史》里,科学史家平静又满怀激情地这样书写1543年。
同样在16世纪,我们还要不可避免地谈到文艺复兴,而谈到文艺复兴,就必然会提起列奥纳多˙达˙芬奇。达˙芬奇有大量奇妙的机械设计手稿、手绘解剖图等留存于世。文艺复兴时期提倡对人体本身的研究才能认识到完全的美,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等大画家都为了追求艺术的完美而进行了人体解剖研究。
后世医学家大多认为达.芬奇的解剖图绘制得相当精美准确,据说达˙芬奇立志要写作120篇解剖学论文,把一个人从生到死、从头到脚系统地加以描述。达˙芬奇不仅细心绘制解剖图,而且对子宫进行了精确的描述,证明人类子宫是单房的,而不是像前人画的那样是个有硬壁的倒置的管子。他还绘制了绒毛膜如何与子宫的内面相连,绒毛膜突出的绒毛叶如何被子宫内膜所包围。达˙芬奇曾仔细研究过肌肉和骨骼,他将脑分区,并且注意到了大脑神经,他还第一个绘出了上颌骨间空隙(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上颌窦),并将其称为“支持或保护颊的骨洞”。
尽管达˙芬奇有显赫的声名,他的解剖学工作又如此出色,但是单纯从医学的角度看,却不能算是对医学影响巨大的画家,因为他的手稿几乎没有被任何医生看到过,直到他死后几百年才被发现。而名声远逊于达˙芬奇的画家让˙范˙卡尔卡承担了“解剖学画家”这个角色,他是文艺复兴后期著名画家提香˙韦切利奥的学生,因为为维萨里的《人体的构造》一书绘制插图而留名医学史册。
人体的构造
维萨里出生于1514年,是医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被誉为真正的人体解剖学的奠基人,与血液循环的发现者哈维一同被誉为现代医学科学的创始人。维萨里出生于布鲁塞尔的一个医生家庭,年少时求学于卢万、蒙彼利埃和巴黎,曾受业于解剖学家杜波伊斯。1537年,维萨里前往意大利帕多瓦大学教授解剖学。
1538年,维萨里出版了《解剖记录》,1541年参与对盖伦著作的翻译工作使得他发现了盖伦的更多错误,1543年,他发表了《人体的构造》,虽然遭到当地保守势力的阻挠,但因得到远在巴塞尔的人文主义者、出版商奥波林的支持,终于得以出版此书。
在《人体的构造》一书的序言中,维萨里提到医生必须要有解剖学的知识,要了解解剖学,必须亲自操作,若是委之于仆人,是无法获得正确的解剖学知识的。他说:“我要以人体本身的解剖来阐明人体之构造为己任。盖伦过去进行实体解剖,不是人的,是动物的,多半都是猴子的。这不是他的过失,因为他没有机会解剖人体。现在有了人体可供观察,却坚持错误的人,才是有罪的。难道为了纪念一位伟大的医学家,就必须表现为重复他的错误吗?”
维萨里首次与盖伦相反地描述了静脉的走行和人类心脏的解剖学,并声明他没有看到心室中隔的孔道,他仔细描述了纵隔障及系膜的解剖学。他的观察改正了盖伦关于肝脏、胆管、子宫和颌骨解剖的许多错误,他否定了盖伦关于股骨和肱骨弯曲的理论,说明了胸骨的正确结构及构成骶骨的骨数。他正确描述了勺状软骨、手和膝的关节面,还描述了黄体。当然,维萨里的解剖学描述也并非完全正确,他认为存在着第七眼肌和鼻内肌,还认为晶状体位于眼球的中心、腔静脉起始于肝脏。尽管存在着这样的错误,依旧无损于维萨里在人体解剖学上划时代的成就。
如同任何一种新学说一样,维萨里的著作出版后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多种指责。他在巴黎大学的解剖学老师希尔维厄斯站出来反对他。针对维萨里指出的盖伦描述人的腿骨是弯曲的这个错误,希尔维厄斯辩解说盖伦时代人的腿骨是弯曲的,因为人们穿了裤腿狭窄的裤子而使得腿变直了,如果任之自然发展的话还是会恢复到弯曲的状态。其他的很多解剖学家也都群起而攻击他。或许是由于被这种广泛的敌意所激怒,或许是害怕因为批判盖伦学说而导致教会的迫害,维萨里离开了帕多瓦大学,到马德里做了查理五世的御医。在后来的医学生涯中,尽管他没能继续自己的解剖学研究工作,却一直追随着解剖学的新进展。1563年,维萨里渡海到耶路撒冷去巡礼,次年在旅途中患病死于赞德岛。
维萨里的著作连同卡尔卡所雕刻的插图在今日看来,仍是一部有价值的实用的解剖学著作,但是如同哥白尼的日心说一样,维萨里的解剖学理论也没有立即获得广泛的认可。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中,盖伦的教条仍在大学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但是盖伦解剖体系的壁垒已经被维萨里撬开了一个缺口,后来持续累积的人体解剖学知识不断地将这个缺口扩大,从法罗比奥德《解剖学研究》的出版,到法布里齐奥对静脉瓣的描述……解剖学的新进展使得盖伦体系渐渐崩塌,新的西方医学在16世纪人体解剖学基础上破土萌芽。
或许我们将1543年描述为一个神奇的年份是不合适的,历史上有许多事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却鲜有极速的划时代转折,医学的进步也是如此,无数医者一步步的探索,一天天的思考,一分分的付出才换来了医学渐进的发展。盖伦超越前人的功绩是如此,维萨里超越盖伦的功绩亦如此。立身于今日,我们拥有的科学知识、医学知识虽早已脱离蒙昧谬误,却并非绝对的真理,思考、探索、反思、再探索、再反思仍是所有科学工作者背负的使命,或许正如维萨里在《人体的构造》那幅“沉思的骨骼”插图旁的注解所说:“只有勤于思考才能拯救人类,否则一切事物将面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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