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来源：刘虹. 重读盖仑——盖仑医学思想述评. 医学与哲学，2016，37（4A）：87-91

一部医学史说到底是医学思想演绎的历史。克劳迪亚斯·盖仑（Claudius Galen，公元129年～公元199年）医学思想对西方医学的发展产生过并继续产生着重要的影响，体现在他的医学哲学、医学逻辑学、医学伦理学等人文医学思想中；交织在他阐述的丰富的医学知识中。知识是思想发生的基础和支持背景[1]。在研究盖仑医学人文思想过程中感受其哲学高度，在研究盖仑医学知识体系过程中领悟其医学深度，是两条重要的研究进路。近年来，国外学者从阿拉伯文转译了盖仑轶失已久的文献，我们得以重读盖仑，重新理解、重新审视、重新评价盖仑医学思想的历史价值成为医学思想史研究的一件有意义的工作。

1  跌宕起伏的历史地位评价

重读盖仑，我们发现，盖仑的医学思想是一座蕴藏丰富的宝库。从近年来转译的文献我们可以重新发现盖仑医学思想中未曾解读过的内容，如盖仑的人文医学思想；可以反思我们对盖仑的评价是否存在批评、否定有余，赞扬、肯定不足的问题，如《盖仑论大自然》一书的英文版译者布鲁克（A.J.Brock）所做的评语：“我们不能如许多人想象的那样，对盖仑在解剖学上的一些错误所做的结论性的评定，使他在医学上的形象被全面否定了。”[2]

1.1  曾经辉煌的地位

盖仑医学思想有过位居医学史之显位的荣耀时光，其生理学的代表著作《论身体各部分的功能》曾经是西方医学的经典之作和医师的必读书籍。盖仑的医学思想有过为教会势力奉为圭臬的鼎盛历史，其医学论述曾经被奉为不容触犯的金科玉律；也有过学术价值评估被贬损的暗淡岁月，全面否定盖仑医学的代表人物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约1493年～1541年）公开宣称：“让我告诉你们，我脖子上每一根毫毛比你们和你们的抄写员懂得还要多，我的鞋扣比你们的盖仑和阿维森纳更有学问，我的胡须比你们的高等学府更有经验。”[3]帕拉塞尔苏斯当众焚烧先贤著作的火焰升腾起标新立异抵制和抛弃盖仑医学思想的烽火烟云。

1.2  曾经丰厚的文献

对盖仑的成见导致对其历史地位评价的海拔长期标低，可资研究的文献缺乏也是一个客观原因。盖仑著作颇丰，但现今遗存占比只有10%[4]。除了岁月的侵蚀和人为的焚烧外，还遭遇天火之灾。盖仑曾经雇佣20多个希腊抄写员协助他完成鸿篇巨制，产出可能超过600篇论文，盖仑将之存放在罗马皇家书院和平寺庙。公元192年和平寺庙火灾吞噬了盖仑存放的书籍和文稿。盖仑目睹自己的文献从丰厚的巅峰跌落至匮乏的谷底，损失巨大，痛心不已[5]。

2005年，希腊塞萨洛尼基弗拉塔顿修道院重新发现了珍藏千年的盖仑医学文献，立刻引起了全球学界的关注[6]，人们希望重读盖仑，连接残缺不全的医学思想史中遗落的盖仑医学思想，重新解读和评价盖仑医学思想的价值和历史地位！

1.3  曾经遭遇的误读

医学史学界对盖仑的公正评价以程之范教授在《中外医学史》中的阐发为代表：“后世公认，西方第一位医生是希波克拉底，列在第二位的便是盖仑。”同时，对盖仑的误读依然存在。例如，对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说”等医学理论的评价是这样的，美国学者 Kate Kelly[7]指出：在不可思议的长达1500年的时间跨度里，他的思想一直统治着医学界。美国学者Sherwin B.Nuland[8]35认为，盖仑遗留下来的知识却被他及其弟子视为同《圣经》般膜拜，以致阻碍了以后1500年的研究。过度批评盖仑已然成为某些医学史教科书中不可缺少的段落，Sherwin B.Nuland[8]62说，甚至在纪念哈维的演讲上，我们听到的只是盖仑所犯下的令人惊讶的错误。我国1988年出版的医学史教材是这样评价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说”的：“这一错误学说长期被认为是正确的。直到17世纪哈维证实血液循环，才纠正了这一沿袭1500年之久的医学史上的错误学说。”[9]

面对盖仑医学思想过分贬损倾向形成并持续存在，美国医史学家查尔斯·梅奥戈斯教授的研究发现，许多“错误”归咎于盖仑是人为的，例如，第三手的翻译往往远离希腊原文；还有不可忽视的抄写员的笔误[5]。盖仑医学思想被误读、误解、误评的现状已引起学者警觉。英国学者 A.J.布洛克呼吁回归被忽视了几个世纪的盖仑，“在三百年实质上的忽视之后现在是我们转向盖仑的时候了”[10]。重读盖仑，重新评说盖仑医学思想的学术价值和历史地位已经成为一种历史的责任。

2 鲜为人知的人文医学思想

重读盖仑，我们发现盖仑的人文医学思想是医学思想史上被忽略的重要篇章。盖仑没有用过“医学哲学”、“人文医学”、“医学伦理”、“医学人文关怀”等词汇。但是，作为一代医学宗师，希波克拉底的人文医学思想在盖仑这里得到继承和光大，成为医学思想史中最宝贵的思想财富。我国学者王台2009年出版的《盖仑：西医现代化的创始人》一书利用国外学者从阿拉伯文转译的盖仑的医学文献，对盖仑医学理论进行研究，是我国近年来对盖仑医学的重要研究成果。但对盖仑的人文医学思想尚未涉及。长期以来，对盖仑人文医学思想重视不够，发掘不够，研究不够，在历史的烟尘中湮没了1800多年。

2.1 医学哲学研究的先驱者

在父亲的鼓励和支持下，盖仑终身研习哲学[11]，对柏拉图哲学和亚里士多德哲学都有深入持久的兴趣和研究。盖仑认为，最好的医生也应该成为哲学家，必须精通哲学的三个部分：逻辑、物理和伦理[12]。事实上，盖仑兼有哲学家和医学家双重身份。从盖仑的相关作品中可以看到，他的哲学研究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区别在于，他的哲学研究指向医学本身内在的哲学问题，盖仑是医学哲学研究的先驱。国外学者指出，盖仑对医学哲学的研究方面是具有开创性的[11]。盖仑第一个用形而上的思辨方法研究医学哲学的基本范畴。例如，他对“健康”和“疾病”范畴的研究无论是在医学哲学的方法学方面，还是对这两个基本范畴研究的深度方面都是医学哲学研究的典范。盖仑揭示健康的医学哲学内涵，指出健康是构成生命体元素之间的比例平衡状态。首次提出评估健康的一般性标准是食物消化、充分排便、运动沐浴三大健康状况参数，其中营养和运动是评估健康的核心原则[13]。盖仑指出，疾病是这些元素不平衡的结果，且将疾病分为三类：体液病变、组织病变及器官病变，并提出了相应的治疗方法[8]55。盖仑基于理性和经验的结合去构思他的工作，是医学史上第一次从医学哲学高度层面解读人类健康和疾病问题的医学家[4]。

盖仑逻辑学研究具有很高的造诣。有学者撰文“作为逻辑学家的盖仑”，评价盖仑逻辑学研究的独创性虽然无法与亚里士多德逻辑学比肩，但其逻辑学水平超过了他那个时代的逻辑学家。与亚里士多德不同之处在于，盖仑的兴趣指向逻辑在医学研究中的价值，致力于用概括、演绎、推理等逻辑方法进行医学活动[11]。盖仑是医学逻辑学的创始人。

2.2 医学伦理实践的领跑者

有治无类的医学公正思想，是盖仑医学行为的准则。盖仑在文章中提及他的医学行为依循的准则是：“科学，是人们所欲的；但我们更加渴望得到的是智慧、公正、坚毅及自制等美德。”[8]45盖仑认为，患者无论贵贱富贫都具有平等的医疗权利，都是医学关爱的对象。

因为高超的医术和巨大的声望，盖仑受到罗马高层的青睐，他出任过皇帝马可·奥里利乌斯的御医，皇帝和皇室成员都是盖仑的患者。可是，盖仑的人没有成为皇帝的专宠，术没有成为皇家的专利。当时找盖仑求医问药者众多，盖仑医治的对象也有平民，甚至与他在街上相遇的农民、富人的奴隶。这些患者会被盖仑带回诊所或他的家[14]。盖仑经常访视生活在庄园或城市的患者，在患者的家中从容地为患者诊治：他们有的遭受创伤，有的被毒虫叮咬，有的为慢性病折磨。他可能会一天几次访问他们，追踪观察病情进展情况。有文献记载超过300名的患者由于盖仑的救治生存下来[14]。

行医为善的医学伦理观念，是盖仑医学行为的目的。盖仑晚年这样阐述自己行医为善的理念：“父亲教导的箴言，我至今仍奉行不渝……个人的财富最主要的目的是去消除饥渴、免得裸体之尴尬。若有余力，应拿来行善。”[8]45在盖仑轶失的新近被发现的阿拉伯语文献中，他声称从未向患者收取费用[14]。盖仑认为，行医为善意味着要维护患者权益、保护患者隐私。治疗女性患者、孩子和奴隶是盖仑诊疗活动的一部分。有文献特地说明，盖仑在接诊女性患者时，避免触摸女性的隐私部位；如果女性患者需要手术，盖仑会安排助产士协助[14]。盖仑的医学伦理思想与实践是医学伦理思想史上的丰碑，占有极其重要的学术地位。

2.3  医学人文关怀的践行者

盖仑是最早具有人文关怀理念和行为的医学家之一。盖仑医学人文关怀的理念和行为表现在诸多方面。

用心倾听与详问病史。盖仑在诊疗过程中十分重视认真倾听患者倾诉，并且强调用患者可以听得懂的话进行交流，而不是使用专业词汇。盖仑认为病史往往包含着病因、发病机制、情绪困扰、迁移旅行或者饮食改变[14]。一位患者向盖仑求治，盖仑经过详细问诊和用心倾听患者叙述得知患者饮用水是由仆人从喷泉流出的水取回的。结合病史和症状，盖仑准确地判断患者吞下了一条水蛭。盖仑指出，寻找引起症状的原因从而解释疾病，识别病史中的事件，与患者对话是至关重要的。一名患者陷入一种近乎致命的高热，盖仑用心倾听患者及知情亲友讲述患者的近况，深入了解病史，得出准确的判断：患者的高热是由于迁徙旅行体温升高，脱水导致[14]。

安慰和爱抚。盖仑是最早提出关怀和安慰患者的医学家。盖仑发现，一些临床问题纯粹起源于“情感问题”或是一种精神症状。在盖仑看来，由于过多的黑胆汁在大脑中集聚，导致谵妄、侵略性或自杀行为和其他心理问题，患者已经变成忧郁症。盖仑认为，愤怒和焦虑的情绪通常是疾病的一个原因，可能导致或加重癫痫发作；与饮食、气质、生活方式和环境因素一起，可以引发严重的失眠综合症和发烧并转变成忧郁。难能可贵的是，盖仑提出对患者要给予多种方式的安慰和爱抚。文献记载，盖仑为患者调制食物并亲自为患者喂食，为男性患者沐浴和按摩[14]。盖仑已经具有临终关怀的理念，他认为不应该拒绝为患者治疗，哪怕被认为患有绝症的患者，但应该依循希波克拉底的建议告知患者的预后；同时，盖仑很注意某些治疗可能缩短临终患者的生命或造成不必要的痛苦[14]。

3  寓意深远的生命体运动模式

重读盖仑，我们发现盖仑的“三灵气学说”长期以来被诠释为是一种“神学目的论”，是神创造世界、创造人类的解剖学证实，这是一种严重的误读。“三灵气学说”的本质是充满着医学整体观念的生命体结构－功能模式。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理论并非是阻碍医学研究1500年、迎合教会意旨的御用之词，而是当时历史条件下相对先进的血液运动思想。

3.1  并非“神学目的论”

盖仑的生命体结构－功能模式以“三灵气学说”为主要理论形态，其主要内容是：灵气与灵魂是一致的，身体是灵魂的工具，灵气是生命的要素，是生命体的组成部分，为生命体提供动力。肝脏、心脏、大脑分别产生人体三种灵气：自然灵气、生命灵气和理性灵气。自然灵气储存于肝，与血液结合，由静脉将自然灵气和营养物质送到全身各处；生命灵气储存于（左）心，来自肝脏的血液通过心室中间隔的微孔进入左心后，与生命灵气相混合，形成高级血液沿动脉运行至全身各部；理性灵气储存于脑，当高级血液流经脑时吸收理性灵气，通过神经分布身体各处。

“三灵气学说”是以链接全身各部分、贯通生理和心理的“灵气”为生命体最重要特征、具有整体论思想的生命体结构－功能模式，是盖仑从本体论的角度对生命体活动的阐述，其价值在于阐述了人生命体是一个由消化、呼吸和神经三大系统与精神状态结合为一个整体，机体的各个部分的功能是自然灵气、生命灵气和理性灵气的具体表征。“三灵气”学说是西方医学思想史上第一次用整体的观念阐述的生命模式本体论，将人体的生命活动视为多维生理系统之间、生理系统和精神系统之间协调一致的过程。这一理论在医学思想史上超越了希波克拉底，第一次阐发生命体是不同系统之间、生理与精神之间的整体运行过程，是西方医学思想发展的里程碑。

3.2  并非曲意迎奉教会的意旨

有一种观点认为，盖仑的解剖学研究对于盖仑而言是一种用以证明造物主完美的宗教体验。盖仑解剖的明确目的是迎奉教会意旨，通过展示人体的结构和功能，揭示完美的设计创造者。盖仑本人不这样认为，他写道：“虽然我热情并勤奋地研究所有宗教，但我并不信仰其中任何之一。”[8]45有学者指出，盖仑不是一个基督徒，他研究解剖学和生理学的目的并不是受基督教的影响去证实神创论的精美绝伦，虽然他认为，不仅人类生命存在而且动物的生命形成于某种优越设计[10]。很多研究解剖学的人士，比一般人更懂得欣赏人体结构的精美之处，发出一种由衷的赞叹如以赞美神的语气来表达。其实并不是在做神创论实证宣言，而是在赞美人体这一自然杰作的精美绝伦！

盖仑的学说受到教会的青睐，是因为其关于灵魂和肉体关系的论述可以为教会所利用。是天主教堂“找到了”盖仑的医学理论并为己服务[10]，并非是盖仑建构了一个医学理论来曲意迎奉教会意旨。盖仑信仰的言说对象是自然而不是神，盖仑的宗教神学言论可以被解读为一种自然的神学[10]。

3.3  并非阻碍医学研究1500年

“血液潮汐运动说”是盖仑饱受诟病的血液运动理论，被评价为阻碍医学研究1500年[8]35！国内医学史教科书批评盖仑将圆周运动看成是万能的上帝才能实现的完满的象征，动物的血液循环只能是直线运动模式[15]。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说”受到教会的青睐，发现肺循环的塞尔维特被教会处以火刑是因为触犯或违反盖仑这一理论。这一局面一直到文艺复兴以后哈维发现血液循环运动才宣告结束。

实际上，“血液潮汐运动说”是当时相对先进的血液运动理论。盖仑认为，人体内有两种血液，新鲜富有养分的血液经过静脉流入右心房之后达到右心室，再穿过室间微孔（这个并不存在的解剖结构成为盖仑被攻击的死结——笔者注）达到心脏左侧，与从肺部获取空气的动脉血相融合。静脉血是由肝脏对营养物质加工而成，用以滋养器官和组织，并消耗于这些器官和组织；动脉血自心脏传送至脑部。血液之所以流动是因为动脉系统有收缩功能，可以使血液如潮水般涨落。盖仑对血液运行机制的阐述的确存在由于没有进行人体解剖而形成的错误。

但是，用哈维的血液循环理论来否定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说”是不符合历史主义精神的。“血液潮汐运动说”是盖仑对田野单向灌溉系统的一种模拟，是当时一种相对先进的血液运动的假说和模型。发现血液循环的威廉·哈维在其著作中多次指出是盖仑值得信赖地发现了血管里流动的是血液而不是空气，且血液从心脏通过肺部进入左心室，这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医学发现。哈维在自己著作中经常引用盖仑的研究结论，认为盖仑作为一个实验生物学家具有不可超越的学术地位[5]。

至于说塞尔维特发现肺循环违反了盖仑的“血液潮汐运动说”而受到加尔文迫害的说法可信度不高。塞尔维特并非因其发现肺循环而受迫害，他是由于想在宗教领域独树一帜而与加尔文争锋、攻击加尔文而被控告的。美国学者赫尔斯玛在《加尔文传》中披露：塞氏观点挑战基督教传统的根本教义，否认三位一体，此惊世骇俗思想导致他被定罪。血液运动理论历1500年没有较大的突破，恰恰说明在这1500年中一直到哈维的发现问世没有更为合理的理论可以取而代之。

4  医学思想的继承与突破

重读盖仑，我们发现，盖仑的医学思想交织着传承和发展的节奏，叠印着医学进步中的迷失和彷徨。盖仑医学思想中，既有引领实验医学的轨迹，也有依循占卜医学的记载；既有对前辈的继承，也有对传统的突破。

4.1  传承与发展

盖仑对前人医学思想的传承具有的显著特征是在理论体系学术观点上创造性的传承，在诊疗实践中开拓性的发展。

盖仑在学术体系上承袭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病理学说，但有所建树和发展。例如，盖仑运用四体液理论诊断和治疗病患时，与希波克拉底的做法有所不同，希波克拉底认为需要达到全身的体液平衡，而盖仑则提出了一个不同的理论——各个器官可逐一达到平衡，这就使得医师可以发展针对特殊器官的疗法。他认为太多的粘液会导致肺部的疾病，医师应该想办法让患者排除粘液。这些调整往往是通过饮食、药物和放血来实现的[16]4。

作为解剖学家，盖仑擅长于从病因与解剖关联的角度阐述疾病或症状，为一直影响临床诊疗活动至今的局部定位思想奠定了基础。盖仑精细地区分了疾病和症状。例如，在盖仑之前，希波克拉底、克列比德、塞尔苏斯、阿雷提乌斯、索兰纳斯、塞利乌斯·奥雷利安努斯等医学家都将晕厥作为一种独特的疾病。他们其中的一些人相信疾病自心脏开始，因此将晕厥称之为“心晕厥”。另一些人相信问题出自消化道本身，因此则称之为“胃晕厥”。盖仑认为，晕厥是生命力的突然虚脱，通常是一个症状或者是发烧的并发症而不是一种独立的疾病。盖仑指出，晕厥症状受到心脏和胃的影响，通过体液和迷走神经的纤维连接左心室[17]。盖仑对意识活动引起的生理效应有着重要发现，他指出一些生理活动并不是肌肉器官运行的结果，而是意识活动和精神状态引发或导致的生理效应，如恐惧导致苍白和颤抖，想象性交而发生的勃起等[6]。而盖仑对医学最大的贡献之一则是开创实验医学。

4.2  开创实验医学

实验解剖之风自盖仑而起，他是实验医学当之无愧的鼻祖。盖仑的实验医学对医学的发展产生的重大影响一直延续至今。他的医学实验研究开始于家乡土耳其的城市珀加蒙，继而在小亚细亚西海岸的士麦那，然后在科林斯（希腊港口城市），最终在那个时代最好的学校埃及的亚历山大医学中心研究解剖学。再次回到珀加蒙后，他成为角斗士和运动员的医疗人员，这一职位提供了广泛的医疗和手术的机会；在这里，开始进行动物生理实验研究[18]。

盖仑通过解剖动物进行动物实验来认识人体。他曾经直接观察猪的膈神经和运动的隔膜，认识到胸廓的呼吸运动是由一系列的肌肉收缩引起的[18]。通过结扎猪的喉返神经，他证实喉返神经的损伤会导致失音。他证明了肾脏产生尿液；研究了动物消化模型；他称持续肌肉活动为“强直性收缩”；他确立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概念，提出了脊髓是大脑的一个扩展。盖仑通过解剖已经了解躯体运动中枢和躯体感觉中枢“对侧管理”现象，即左侧脑损伤可能影响身体的右侧，反之亦然。盖仑也是第一个描述自主神经系统的医学家。他曾经进行自体试验，如灼伤自己数处皮肤来试验最好的烧伤治疗方法[5]。

盖仑生活的时代，人体解剖是不允许的。凭借救治角斗士和动物解剖的观察经验，盖仑贡献的医学知识令后人敬佩！更为重要的是，盖仑的实验医学方法论思想为医学发展开拓了一条由实验走向真理的道路。

4.3  依循诊疗占星术

盖仑运用占星术进行诊疗活动的文献新近受到国外学者的关注。盖仑在著作中展示自己是一个占卜者和先知。盖仑认为占星术是和医学平行的艺术，这两种艺术之间的界限不是模糊的，都有自己的原则。占星术在一些医学问题上是胜任的。盖仑通晓星象图与疾病之间的关联，并通过掌握的关于恒星的知识开展占星术，进而用于疾病的预测[19]。

在盖仑时代，医生们认为人体的健康受到天体运动的影响，相信通过观察天体的位置及其变化可以解释疾病，对病程做出预测。人们相信，太阳控制着慢性病，土星是引发忧郁症的因素。月亮支配着血液的运行，治疗的时候依据月亮的方位选择放血疗法和其他治疗方法的时间和具体方法[20]。当时普遍认为，体液平衡受其星座影响，星座和人体的器官对应关联，例如，白羊座与头部、眼睛、肾上腺、血压对应，金牛座与颈部、咽喉、肩膀、耳朵对应，双子座与肺、神经、手臂手指对应等。医生通常会随身携带一本帮助诊断疾病的星象图手册[16]13。因此，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盖仑运用占星术进行诊疗活动是可以理解的历史现象。历史人物及其思想存在于他所在的时代而不是存在于后人的研究和推论中。一个专注于解剖实证的盖仑和一个精通占卜星象的盖仑，其实就是那个时代活生生的盖仑。

究竟有着怎样内涵的医学思想其对医学发展的影响时空跨越长达1500年？盖仑的医学思想的历史地位的评价缘何充满了异议和偏颇？这是重读盖仑的基本动因。盖仑及其医学思想是充满着矛盾的庞大体系。从不同的研究可以发现不同的盖仑。但无论如何，盖仑医学思想是西方医学思想史最重要的篇章，我们有责任正确解读、正确评价。本文抛砖引玉旨在引起学界对盖仑医学思想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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