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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25周年忌日,我又该为他老人家写点什么……
父亲这辈子非常坎坷,他虽然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小人物,但仍然总在与命运抗争。1957年的那场反右运动中,他告别了中学教师的职业,在劳改农场即使面临大饥荒和肺结核大吐血,仍然坚持到1964年春节出狱。以后的返乡监督改造,依然努力在最底层求生存求发展。
那时候的农村,如果是个手艺人似乎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要“高级”一些。那时候的农民基本上都绑在土地上,手艺人如理发师、木匠、油漆匠、赤脚医生等等很少很少。但父亲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虽然处在监督改造中,他不可能做真正的手艺人(专职),但现实生活中仍然能够以多种手艺为贫下中农服务。
那时候,父亲的手艺首先是为自己和家人解决现实困难,然后才是干农活之余帮帮邻里。记得我二年级放暑假时从镇子上回到家乡,他好几次带我到附近村子里出诊(他的中医是回乡劳改时自学的,因为文革前家里还有几本中医书),看完病人又乘着夜色往回赶,有时候还把我扛在肩上,因为我已经睡意蒙蒙。那时候到病人家里看病虽然得不到什么报酬,吃个饭打打牙祭,也是很美妙的事情。而且,乡里乡亲的老远都喊他“聂先生”,连我都感到非常温馨。
父亲的理发手艺主要是为自己服务。记得有一次,他対着镜子跟自己剃头,有的地方剃不到让我帮忙。我拿着剃头刀不知如何下手,一不小心就划了一道口子,他骂我笨,接着又接连划了几道口子,弄得他满头是血。此后,他再也不让我帮忙了,后来一二十年都是自己跟自己剃头,左右开弓,剃得光溜溜的一毛不拔。
1971年我初中毕业在家,他出工之余帮我打了一张很漂亮的婚床,还雕刻着喜鹊占枝的图案(父亲在省教育学院进修的专业是美术,他的画画的很好。小妹妹学识字的卡片都是他画的,一边是工整的楷书,一边是形象的图案,都是他信手拈来)。虽然最终我没有用上那张婚床,但隔壁家的小姐姐却好想嫁过来,而且还是贫下中农子女,让人心里喜滋滋的。当然,我们家的桌椅板凳都是父亲的杰作,后来通过我的同学帮忙,他为农机厂做了不少模具,为补贴家用奉献了他的力量(当然,在卫生院做护士的母亲仍然是家里的经济支撑)。
1978年父亲平反之前,他一直在做油漆匠。那时候他已经离开农村,到我们上班的镇子上,和别人一起承包了一些工程。此外,他还做过泥工,是跟自己家盖房子的时候。我们家1978年有三大喜事,先是住上了自己盖的房子,接着我考上大学,到年末的时候他又得到平反复职,重新走上了教师岗位。那真是咱们家的一个幸运年,从此弥漫在头顶上的乌云一下子散开了。
父亲离开我们25年了,他老人家在逆境中努力向上的精神一直支撑着我,尽管我离他的期望还差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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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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