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兔子和穿新衣

    今年是兔年。兔子的样子很可爱，给人以善良、温顺、活泼、娇小的感觉，有一种阴柔之美。但我对兔子的感情要从新年穿新衣讲起。

    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养过兔子。我们养兔子的功利目的很强，那就是养大后，拿到集市上去卖。卖的钱则用来买过年时的新衣。并不是我们自己想这样做，是父母训导所致。他们说 ：你们过年时要不要想穿新衣啊？我们说：要！他们说：那好，我们也喜欢你们穿得漂漂亮亮的，可这要你们自己去挣。我们仰着头问：怎么挣？他们说：养兔子啊！我们这就知道了等兔子养大了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我想起集市日那条卖家禽的街上熙熙攘攘的景象。

    这样，我们兄弟几个就在祠堂的下厅，一人搭建一个兔窝，每人从亲戚家要来几只小兔子做兔种。兔子很好养，是不怕养不活的。兔子的繁殖力很强，一胎能生下五六只或六七只。一年又能生几胎。对了，要是让兔子自由生长，那是要闹“兔灾”的。记得1964年我去阿尔巴尼亚地拉那大学任教，途径莫斯科，住在列宁山上的中国驻苏联大使馆，大使馆里有一个很大的种了苹果树的大花园，看见那里兔子成群，多得数不清。一打听，原来是因为有一个中国的马戏团经过莫斯科的时候，在大使馆花园里放生了一种兔子，花园里草木繁茂，兔子就在大使馆的花园里大量地繁殖起来，这里一个兔洞，那里一个兔洞，开始觉得兔子很可爱，可时间长了，兔子越来越多，弄得大使馆的人很烦，可看见兔子那活泼的样子，大家又不忍心下手，把兔子一举歼灭掉，众多兔子就自由地在大使馆内外穿梭。我亲眼看见兔子从大使馆的门口跑出去，往莫斯科大学那个方向飞快地跑去，后来莫斯科大学校园的兔子是不是成灾，我就不得其而详了。我插入这个莫斯科大使馆兔子成灾的小故事，是要说明，兔子是一种很贱的动物，繁殖力很强，养起来不费什么劲儿。

    兔子只吃草。拔草就成为养兔的基本劳动。拔什么草呢？这里学问很大。地里的草很多，你得认识那些草，才能选择兔子喜欢吃的草。有的草兔子很爱吃，又有营养；有的草兔子不爱吃，拔了也是白拔；有的草是有毒的，兔子吃后是要闹病或死亡的；又的草兔子虽然能吃，但吃了要拉肚子。所以养兔的第一要着是要认识草。小时候，我和我的弟弟、妹妹相约在放学后提着竹篮子到田里拔草，那是一种很有趣的事情。一路走着，蹦蹦跳跳，嘴里还亨亨唧唧唱着小曲。要是在夏天，路旁的野草莓熟了，还可以边走边采野草莓吃，红红的，甜甜的，那味道决不比现在种的草莓差。

    到了地里，我们几个就蹲在地里，就满地里去拔，我们知道那种长得可爱的“米子草”是兔子最爱吃的一种草，但要嫩的，太老的，兔子就不爱吃。车前草、蒲公英也爱吃。那种肥肥厚厚的一种野菜“马屎苋”（拼音，不知怎么写），地里到处都有，兔子也爱吃，但吃多了，就要拉肚子，所以只能少拔一点。经常会遇到许多不认识的草，也不知道兔子爱不爱吃？兄弟几个凑在一起研究半天，也研究不出一个名堂来。这时候，我们就会拿着草，到正在地里劳动的大人那里去问，一般不要去找男的，要找大姐、大妈、大娘，她们会告诉你这叫做什么草，苦的还是甜的，有没有毒，兔子爱不爱吃，喂多少为好。就是从这拔兔草的劳动中，我最终能认识三十余种草，能叫出它的名字。我1967-1970年那几年，去地拉那大学任教，我的翻译总是在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带我到阿尔巴尼亚各处旅游，路上遇到一些草，我差不多能叫出草名来，翻译大感惊异，我就把我小时候养兔的经历讲给他听。他听后，直摇头（表示欣赏），说：你们中国人真神奇。他讲他们那里喂兔子，只喂胡萝卜、洋白菜、南瓜、菠菜、黄瓜、萝卜叶子、橘子、香蕉、葡萄、苹果、面包等等，我说：中国农村喂兔子比你们节约得到得多。

    兔窝很有讲究。要用稍大一点的竹筐，竹筐不要编得太密，留出一些缝隙，这样空气就流通。竹筐底下要垫上一层稻草，保持稻草的干燥。竹筐要高一些，上面有较重的盖，上面压一块砖，免得兔子乱跑。喂兔子的时候，它们把立起后脚，把头探出来，伸长脖子，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很可爱。每次喂的草不能太多。要知道，兔子自己是不知道是不是吃饱的，只还要有草，它就会一直吃下去。有一次，我喂的一只大兔子死了，我很伤心地哭了起来。妈妈走过来，把死兔子抓起来，摸了摸，说：撑死的，你喂得太多了。这是多大的教训啊！

    兔子养大了，要生育，一窝就五六个，那小兔子像麻雀那样小，没有毛，不睁眼睛。但不出半月一月，它们就成长为会跑的小兔，白色或灰色的都有，有手掌那么大。我们有时候就会把小兔抓到祠堂里的地上，任其乱爬。看到它们第一次走路的样子，很好笑，我们就会在旁边为它们鼓掌。这种小兔，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人家买小兔是为了养大兔，卖小兔可以赚到一笔可观的钱，由妈妈替我们保管。要是养成大兔，那就更值钱。大兔有力气，有时候会蹦出兔窝，满祠堂乱跑，抓也不容易抓住，大人就会伸出援手，帮助我们把大兔抓回窝里。等到快到年底，兔子长得毛色发亮，膘肥体胖，就全部拿到集市去卖，大兔更值钱，卖大兔所得，也交妈妈保管。

    接近年底，天气冷了，除了留下兔种外，都卖掉了。妈妈就会一笔一笔给我们算钱，说老大养兔得的钱是多少多少，老二又是多少，老三又是多少。通常情况下，我作为老大养兔赚的钱最多，而我妹妹老三得钱最少。妈妈为了鼓励大家继续养兔子，就进行差别性处理，说要给老大买什么什么更好的衣服，妹妹不高兴，有时就哭起来。我就提出我得的钱让出多少，补给妹妹。妈妈问：这是你自愿的吗？我说：自愿的。妹妹听了就破涕为笑。

    做新衣服的过程还有小故事，就不讲了。

    到了年初一早晨，我们兄弟姐妹各自穿上新衣，喜气洋洋，那高兴的气氛也感染了全家，大了们看着穿新衣的我们，也把笑意挂在嘴边。

    兔子，兔子，这都要感谢你啊！

                                                                                                                        （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