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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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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的酒很有名气。据说那地方每家每户都有自家酿制的百年陈酒。他们生孩子时，埋上几大坛子酒，等到孩子结婚时再拿出来。这一种风俗之中所蕴含的期待的深情和向往的浪漫，让人不由得不期待绍兴真应该出一些灿若星辰的文学家、艺术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绍兴和浙江一带的文章与文人，如同他们的酒与山水，清丽而又刚烈。
酒与艺术的关系如同人类与文明的关系一样，相始相终。现代文论流派中，有人用酒神文化来解释艺术的起源，观点如何且不必说，而酒与文章有关系则是不错的，大家都知道“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故事，大概酒能刺激诗人的灵感吧，于是诗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在这里我并不想再谈文章与喝酒的关系，而是发现绍兴人酿制百年陈酒的方法与我们文学创作过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与我们做学问或做事情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有人向果戈里请教如何将素材写成文章。果戈里说，写初稿时，顺着思路，信手写来，然后搁在一边，不去管它，等上一段时间____十天、二十天，或者一年半载，再拿出来看看改改，再放到一边，再过一段时间，再看再改，这样改上十遍八遍，文章就好看了。我一向喜欢果戈里文章的简洁和确切，即便译成中文，其中的节奏和韵律依然是铮铮而鸣如古琴之声，这效果，与他一遍一遍的修改当然大有关系。这修改的过程，便如同酿酒，将粮食发酵，加工制作，它便成酒；但要成为味醇韵美的酒，必得埋在地下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年头越长，酒越醇美。这漫长的等待和无数次的修改，使得酒与文章都有了升华。文学史上很有些大家的经典之作，都是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心血的结晶，《浮士德》60年，《复活》10年，《红楼梦》十年辛苦不寻常，这十年是大概而言，可能还不止。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以上讲的是酿酒的等待和文章的修改，而另一方面，将酒埋在地下之前，配方与酵母的好坏也很有关系，这在创作中，便是作家本人的素质和他对本人的素质以及他对生活的体验、理解的程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将江米、高粱变成“国家指定用酒”的，因此作家本人首先应对素材、主题和文章行文之美有很好的感受力；再者，他必须深入生活体验生活理解生活，然后表达生活。入世越深，出世才能越远，其文字才更加的超凡脱俗，看似淡而百读不厌。看看沈从文，看看汪曾祺，更有陶渊明、苏东坡，如果他们做酒，我相信一定是最能耐得住时间的流传和等待的寂寞。埋酒的时候，他们更愿意将地点选在盛开的桂树下，这样的酒，这样的文章，其醇，其美，其香，其味，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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