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市场迷信

据《中国青年报》2005年06月20日报导，在最近召开的全国副省级市城市卫生局长会议上，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表示，医疗卫生是关系人们生死健康的问题，它不同于企业，改革的方向要以政府为主导，而不能是以市场为主导。就笔者所知，这是卫生部领导第一次就“市场主导还是政府主导”的模式之争作出明确的表态。

自90年代以来，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思路覆盖了几乎所有的领域。连一些明显不适于市场机制的领域，都有学者、官员在鼓吹“产业化”、“市场化”。其中最典型的一者为教育、一者为医疗。其结果，这两个邻域成为百姓最不满意的领域。《2004年中国十大暴利行业》，两者双双入围。其中，医疗业名列第七。其暴利率、暴利绝对值为4颗星；垄断程度、公众评价恶誉度为5颗星。

统计数据为公众的看法提供了旁证。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02、2004年）提供的数据，1995年以来我国卫生总费用支出如下表：

项目	1995	1996	1997	1998	1999	2000	2001	2002
卫生总费用	2,257.8	2,857.2	3,384.9	3,776.5	4,178.6	4,764.0	5,150.3	5,684.6
政府预算卫生支出	383.1	461.0	522.1	587.2	640.9	709.5	800.6	864.5
公共卫生服务经费	270.8	324.9	362.3	410.5	449.7	498.5	564.9
公费医疗经费	112.3	136.0	159.8	176.7	191.3	211.0	235.8
社会卫生支出	739.7	844.4	937.7	1,006.0	1,064.6	1,167.7	1,236.4	1,503.6
居民个人卫生支出	1,135.0	1,551.8	1,925.1	2,183.3	2,473.1	2,886.7	3,113.3	3,316.5

以1995年为100%，卫生总费用和它的三个分量的增长如下图：

卫生总费用年均增14.1%，远高于同期GDP的增长速度，其中居民个人卫生支出增长最快，年均增长为16.6%，为同期全国居民平均消费水平增长率（7.9%）两倍以上。医疗费负担用大大超过了人民的支付能力。2000年，居民个人卫生支出在卫生总支出中的比重高达60.6%。这一年，恰恰是8部委出台《关于城镇医药卫生工作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以及卫生部等4部委《关于城镇医疗机构分类管理的实施意见》的时间，也是著名的“宿迁医改”启动的时间。

从经济学的角度，主张市场化最主要的理由是优化资源配置。而在医疗卫生领域推行“市场化”的实际结果，正如卫生部政策法规司司长刘新明指出的：医疗资源配置效率低已成为制约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绊脚石。全国80%的医疗资源集中在大城市，其中的30%又出现在大医院。每年到大医院就诊的人群，有60%至70%都属于基层医院能解决的常见病、多发病。

市场化的本质是利润挂帅，是资本拥有者的利益决定一切。历史反复证明，在市场化的经济背景下，不可避免的前景一定是兼并与垄断，它当然会“优化资源配置”，但这只是资本拥有者角度的优化，准确说，是竞争中胜利者利益的优化。而从社会总体福利的角度看问题，恐怕只能得出别的结论。例如，在刘新明看来，当前医疗服务市场上出现的“看病贵”、“看病难”等现象，根源在于我国医疗服务的社会公平性差。为百姓痛恨的大处方、高药价在市场机制下几乎无法避免。其原因很简单：医患信息不对称。在这样的条件下，要医生为资本的利润负责，患者就只有挨宰的份。

其实，医疗业遭到社会诟病的根本原因是：依赖行政垄断地位的“市场化”倾向，使百姓连“用脚投票”的可能性都没有。一些公立医院表现出了强烈的逐利冲动。从而出现了许多公立医院与民间资本联合办医。一些公立医院的设备、人才也被抽调去创利。

去年8月7日，教育部副部长吴启迪表示：教育部从来没有“教育产业”的提法。这为“教育产业化”的喧嚣画了一个句号。现在马晓伟副部长的表态又为医疗领域“市场主导”模式的喧嚣画了一个句号。对大多数普通百姓而言，这无疑是好消息。人们总算认识到市场机制不是万应药，它也有其副作用。在公共服务与转移支付领域，若任其泛滥，会危及多数社会成员的根本利益，会酝酿社会危机。但医疗是个利益关系复杂的领域，找到一条有效利用资源，最大限度提高社会总体福利的道路，尚需艰苦而细致的探索。愿我们的学者、官员、业内人士们能从大多数社会成员的整体利益出发，从社会的和谐、安定出发，开展务实的研究，寻找可行的方案，而不要成为资本或行政权力的喉舌。

杏林有句古训“医乃仁术”，愿它不会在我们这一代进化为“医乃银术”，或“医乃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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