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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兹堡印象
贾伟
两周前去了趟匹兹堡,参加那里的一个关于代谢性疾病的论坛。从夏威夷飞到北美东部的匹兹堡,加上转机前后用了十多个小时,比飞趟上海的时间还长。
一出机场,感受到了久违的凉风,天高云淡,这是秋意啊!
接机的司机西装笔挺,把宽敞的林肯车开得又快又稳,大概是在四季如春、交通拥挤的檀香山待了半年的缘故,在宾夕法尼亚的高速公路上飞驰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司机告诉我,匹兹堡是宾州第二大城市。市区人口三十多万,加上周边卫星城镇总人口达到两三百万。我想像中的匹兹堡应该是一座重工业城市,便问司机现在这里的经济怎么样。司机说这里情况不错,没怎么受到金融危机影响,就业率不降反升,是全美少有的几个仍能保持财政盈余的城市。这让我觉得很好奇,便问他当地的经济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司机沉吟了一会儿,指着远处UPMC(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的字样说,你明天要去开会的那个单位雇佣了城里四分之一的人,也许这就是答案吧。
也是因为近来国内媒体一直在热议“创新”、“转型”,在匹兹堡开会的短短两天半时间里,我认真打量起这座在萧条中表现得“不错”的城市来。
匹兹堡地区矿藏丰富,加上河流通达,运输便利,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其钢铁产量达到美国三分之二。一战和二战时期是匹兹堡工业的“黄金时代”, 这里曾堆积过举世无敌的军火和举世无双的财富。钢铁工业的发展带动地区的经济发展,冶金、焦炭、重型电气制造设备和玻璃等生产组成当时的支柱产业。
不言而喻,重工业意味着重污染;对重工业的依赖也意味着产业结构失衡、就业渠道单一。据记载在上世纪钢铁产业鼎盛时期的四十年代,匹兹堡曾经雾霾密布、遮天蔽日,市区内常年见不到阳光。当时来匹兹堡的旅游者们看到的景象估计就类似于今天的外地人看到中国的一些重污染城市,有人曾用“地狱”来形容匹兹堡。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匹兹堡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开始实施“复兴计划”,进行长达数十年的城市改造和产业转型。三代市民和历届政府一棒接一棒往前推进,第一阶段改善环境、净化空气,花了二十多年时间;第二阶段实施经济多元化战略,又花了二十多年时间。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这座工业重镇终于脱胎换骨,成功转型为以生物技术、计算机技术、机器人制造、医疗健康、金融、教育等多元化产业支撑的新型城市。五、六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座城市盛衰兴替,所不同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匹兹堡通过不懈的努力,在“河东”与“河西”都成了赢家。昔日的“地狱般的”污染城市彻底走出雾霾,百姓安居乐业,近年来匹兹堡多次被评为全美最适宜居住的城市。
徜徉在这座“成功转型”的美丽(也可称为“魅力”)城市的大街上,心中生出一些感想。城市的起步离不开经济,经济的崛起靠产业机遇和自身的特色资源,但再往前一步,产业的结构性调整,重污染产业的升级、换代、关闭、淘汰都必须与科技发展和新兴产业的建立同步进行。一座城市的转型,需要科技的鼎力支撑,需要优秀大学的贡献和助推。我想,匹兹堡转型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拥有的几所著名高校!
位于匹兹堡的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是享誉全球的私立研究型大学。学校虽不大,其所设立的几乎所有专业都居于国际领先水平。大学的两位创始人,卡内基和梅隆,都是美国近代史上的大亨。钢铁大王卡内基是上世纪初美国(也是全世界)的顶级财阀之一;梅隆(Andrew Mellon)是银行家,美国著名的梅隆金融财团的掌门人。我曾经不无感慨地在一篇博文《未来的中国大学》里提到富可敌国的范德比尔特和洛克菲勒两个家族做了相同的一件事 - 捐资兴办了两所一流大学。这种感慨在匹兹堡又进了一步,不论你如何理解像卡内基、洛克菲勒这样的暴富者们当初是什么动机,什么见识,他们办的大学在数十年后人才辈出、在各行业大放光彩,是个铁的事实。匹兹堡在钢铁工业的顶峰上滑落,但及时抓住了老产业的得益者播种长出的生物科技这棵大树上的藤蔓,得以重新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另一所优秀的公立高校 - 匹兹堡大学始建于1787年。匹兹堡大学医学中心(UPMC)下属几十个医院,是全美国最大的医疗机构之一,以神经外科,器官移植,基因治疗最为闻名。UPMC员工超过五万人,加上周边社区和商业点,的确像那个司机说的那样,几乎雇佣了全城四分之一的人,成了在全球金融风暴中保护地区经济的一座避风港。
值得一提的是,UP 和UPMC之间的关系很独特。UP 的Department of Surgery系主任Tim Billiar(也是美国医学院和科学院的院士)在早餐时跟我详细讲解了两者的来龙去脉。他说,UPMC独立于匹兹堡大学之外,是一个负责临床业务的独立的医疗机构和法人单位。匹兹堡大学负责学术研究,教书育人,教授和医生可以在UP和UPMC两边都兼职,各有侧重。所以UP 和UPMC之间更像是一家合资企业,两个股东各司其职,但互相借力而把医疗、教学、科研的结合优势发挥到极致。坐在医、学、研三角架顶上的是个七十六岁的老头,叫Arthur Levine,目前担任匹兹堡大学主管医疗事务方面的副校长,也是医学院院长。Tim说到他这个老板时,口气相当尊敬。他说,Dr.Levine来UP担任医学院院长之后,UP的医学学科在全美从排名二十左右逐步攀升至现在的第五位。如我预料的那样,这个排名不是看文章、数点数,而是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经费的额度(也是最硬的一个科研竞争力指标)来衡量的!
在Dr. Levine的办公室里,老人家告诉我,匹兹堡大学医学系统需要持续发展,未来的增长点在中国,UPMC正在试图进入中国医院管理的市场。他们以学术先行,通过建立国际医学教育和科研合作渠道逐步渗入医疗市场。目前UP跟清华大学医学院建立了合作,清华第一批(二十一人)八年制医学药学实验班的学生已经在UP医学院进行为期两年的科研和临床训练。下一步是双方在北京共建医院,UPMC介入该医院的管理。
一不小心就把一篇学术游记写成冗长乏味的经济考察了。最后还想说点什么:一个社会陈年累月地提倡“创新”和“转型”应是一种无奈,唯有在固步自封而进入恶性循环时才会被时代逼出“创新”、“转型”这样的要求。社会的发展是永恒的,自开始之日就只能一路前行。而走在时代的前头,为子孙着想,为未来筹划,是(不论哪一个体制下的)管理者们应有的基本素质和历史使命!
(以下均为手机拍摄)
夕阳西下
匹兹堡坐落在阿勒格尼河、莫加西河与俄亥俄河的交汇处,是美国最大的内河港口之一
匹兹堡大学教学行政大楼是全美最高的校园建筑之一
行政楼门前正在搭台,看来周末有活动
校园雕塑
街区一角 - 有“匹兹堡大学 - 建于1787年”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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