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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倾向于认为,笼统地说,个体的道德是稳定的、一致的,即,个体具有什么样的道德观念,就会按照这种观念进行道德判断和决策,做出相应的道德行为。然而,人类的道德远比原来设想的要复杂,个体究竟做出怎样的道德判断和决策,受诸多因素的影响,例如,上篇博文提到的身体状态;又如,情绪状态。
实际上,一些心理学家非常重视情绪对道德判断的作用,甚至认为情绪的作用比认知的作用都大(Haidt, 2001)。众所周知,人类有多种多样的情绪,而道德判断研究中考察得最多的是厌恶情绪。
不过,有研究者认为,厌恶与道德判断之间的关系是一般性的,也有研究者认为厌恶只会影响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即厌恶情绪对道德判断的影响具有特异性(Rozin & Haidt, 2013)。如何理解和解决这种分歧呢?一种办法是考察厌恶的情况,即厌恶是同质的还是异质的?如果厌恶是异质的,那么,不同厌恶影响不同领域的道德判断,就是自然的,也是容易理解的。
其实,心理学家已经深入研究了厌恶,目前颇有影响的是三领域厌恶结构理论(Tybur et al., 2011)。这一理论把厌恶的来源归为道德、性、病源体3个领域,从而将厌恶分为道德厌恶、性厌恶、病源体厌恶。研究者据此编制了测量这3类厌恶的问卷。
有了上述背景和条件,就可以尝试回答道德判断领域的一个重要问题。本人2020年指导的一名本科生对此做了有益的探索,相应的内容成为她毕业论文的基础。该生设计了两个实验,实验一检验厌恶影响道德判断的领域特异性问题,实验二检验厌恶领域影响道德判断的领域特异性问题,同时验证实验一的结果。
实验一分两个组,一个是厌恶启动组,采用厌恶文字材料启动厌恶情绪,另一个是中性组,即观看中性文字材料。实验材料有4个道德判断故事,两个故事涉及纯洁领域,两个故事不涉及纯洁领域。实验时,两个组均有一半被试先看涉及纯洁领域的故事、另一半被试先看不涉及纯洁领域的故事,并进行道德判断,得分越高表示道德判断越严厉。之后进行三领域厌恶量表测试。被试为106名大学生,平均年龄21.68岁(SD=2.68),其中,男生23人,女生83人。
对厌恶启动组和中性组评定的厌恶程度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厌恶启动组的厌恶程度(M=4.56, SD=0.87)高于中性组的厌恶程度(M=1.46, SD=0.69),t(97.22)=20.18,p<.001,表明本实验的操纵有效。
以启动条件为被试间变量,道德领域为被试内变量,以道德判断得分为因变量,进行2(启动条件:厌恶启动组vs.中性组)×2(道德领域:纯洁领域vs.非纯洁领域)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结果表明:
启动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1,104)=21.18,p<.001,ηp2=.171,厌恶启动组的道德判断得分(M=5.21, SD=0.67)大于中性组的道德判断得分(M=4.69, SD=0.84);道德领域的主效应显著,F(1,104)=4.91,p=.029,ηp2=.045,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得分(M=4.95, SD=0.80)大于非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得分(M=4.80, SD=0.87);二者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104)=3.14,p=.079,ηp2=.029。
由于道德领域的道德判断得分存在差异,因此,以启动条件为预测变量,以厌恶为中介变量,分别以对纯洁领域和非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为结果变量,采用PROCESS 2.16.3(Hayes, 2013)进行中介效应检验。5000次bootstrap取样,95%偏差校正区间显示,对于纯洁领域来说,厌恶的间接效应估计在-1.88到-0.73之间,是启动条件与道德判断之间的部分中介变量;对非纯洁领域来说,厌恶的间接效应估计在-1.86到-0.74之间,是启动条件与道德判断之间的部分中介变量。
由此可知,厌恶影响道德判断,不仅适于纯洁领域,而且适于非纯洁领域,虽然,厌恶对纯洁领域道德判断的影响更大。
实验二基本同于实验,不同之处是实验材料为另外6个道德故事,3个故事涉及纯洁领域,3个故事不涉及纯洁领域。被试为106名大学生,平均年龄22.28岁(SD=2.51),其中,男生36人,女生70人。
以启动条件为被试间变量,道德领域为被试内变量,以道德判断得分为因变量,进行2(启动条件:厌恶启动组vs.中性组)×2(道德领域:纯洁领域vs.非纯洁领域)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结果表明:
启动条件的主效应显著,F(1,104)=11.52,p=.001,ηp2=.100,厌恶启动组的道德判断得分M=6.45, SD=0.58)大于中性组的道德判断得分(M=5.91, SD=1.01);道德领域的主效应显著,F(1,104)=32.73,p<.001,ηp2=.239,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得分(M=6.38, SD=0.95)大于非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得分(M=5.98, SD=0.92);二者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104)=0.07,p=.789,ηp2=.001。
由此可知,实验二验证了实验的结果。
以3种厌恶(道德厌恶、性厌恶、病源体厌恶)为预测变量,分别以纯洁领域和非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为结果变量,进行逐步回归。结果表明:道德厌恶能够显著地预测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F(1,104)=18.76,R2=0.15,p<.001;性厌恶能够显著地预测非纯洁领域的道德判断,F(1,104)=47.95,R2=0.32,p<.001。
由此可见,道德厌恶对应着纯洁领域的道德问题,性厌恶对应着非纯洁领域的道德问题,而病源体厌恶并不独立地对应道德问题。既然厌恶有不同类型或不同领域,那么,在不同研究中,很可能出现由于诱发了不同的厌恶,从而,能够影响或不会影响道德判断的现象。
显然,这里的两个实验,虽然简单,却是很有价值的,因为它们能够回答当前道德判断研究中存在的分歧与争议。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研究思想,主要是一名本科生形成的——不断有人提出废除本科生做毕业论文的规定,这里的例子再次表明,本科生能够做出有意义的研究,能够探索较为前沿的科学问题。
参考文献
Haidt, J. (2001). The emotional dog and its rational tail: A social intuitionist approach to moral judgment. Psychological Review, 108, 814-834.
Hayes, A. F. (2013). An Introduction to Mediation, Moderation, and Conditional Process Analysis: A Regression-Based Approach. New York: Guilford Press.
Rozin, P., & Haidt, J. (2013). The domains of disgust and their origins: Contrasting biological and cultural evolutionary accounts.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17, 367-368.
Tybur, J. M., Bryan, A. D., Lieberman, D., Caldwell Hooper, A. E., & Merriman, L. A. (2011). Sex differences and sex similarities in disgust sensitivity.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51, 343-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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