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研究需要人才，特别是领军人才。不过，人才只宜从研究思想以及创新精神和创造意识来论说，而不宜从其他个人属性来界定，尤其不宜从年龄角度来裁断。科学事业，既需要有具体内容的研究，更需要有宏观建构的谋划。如何做出开创学科性质的研究呢？科学心理学的创始人冯特的经历，可以为此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和启发。

冯特（Wilhelm Wundt, 1832-1920）出生在德国巴登地区曼海姆附近的内卡劳镇，1856年在海德堡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学位。跟随穆勒（Johannes Müller, 1801-1858）学习不久，冯特就被任命为海德堡大学的生理学讲师。1858年，他成为物理学家和生理学家亥姆霍兹（Hermann von Helmholtz, 1821-1894）的助手。在此期间，冯特写作并出版了《对感官知觉理论的贡献》（1862）一书。

1862年，冯特开设了实验心理学的第一门课程。在此之前，心理学一直被当成哲学的一个分支，主要通过理性分析来进行研究。相反，冯特强调使用自然科学中的实验方法。他的心理学讲稿以《关于人类和动物心理的讲座》（1863）出版。1864年，冯特升任生理学助理教授。

1871年，冯特开始写作心理学史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生理心理学原理》。这部著作提出的心理学体系是研究意识的直接经验，包括感觉、情感、意志、观念，也包含统觉的概念，或称为意识知觉。采用的方法是内省，或称为对意识经验的有意识检查。

1874年，冯特到苏黎世大学工作。1875年，他到莱比锡大学任教授，开始了他职业生涯中最有成效的阶段（1875-1917）。1879年，冯特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标志着科学心理学的诞生。1881年，他创办了第一本心理学期刊《哲学研究》。冯特其后的重要著作包括《心理学大纲》（1896）和十卷本的《民族心理学》（1900-1920）。

像以前的哲学家那样，冯特对研究意识经验感兴趣，途径是将意识分解成最小的成分。他寻求心理的基本元素，即，可分析的意识的最小单元。这可类比于同时代的物理学家所建构的原子结构。像物理学有其元素一样，冯特认为心理学也有元素。他觉得通过分析意识元素或意识原子，自己就能把心理学变成象物理学那样得到承认的科学。

冯特认为，心理的基本元素是通过联系而结合起来的，即，心理是由个体元素或称经验原子通过联结而构成的，需要探索出这些元素进行研究。探索心理元素，首先要解决的是方法问题。为此，冯特开创并运用内省技术。

太多的人都听说过冯特的内省技术，但是理解可能有误。实际上，人们很难达到冯特所要求的内省，个体要么觉得现在头脑中暂时一片空白，无从报告；要么觉得现在头脑中思绪太多，无从报告。因此，冯特要训练被试报告自己的一切漂动而琐碎的情感和感觉，教他们观察和报告在某种特定情境中觉知的内容或元素。内省并不是个体内视自己的头脑从中做出推论，相反，内省指的是精确记录和描述个体头脑中的内容，并考察这一内容如何受实验条件准确控制的变化的影响。冯特试图发现心理元素构成意识经验的组合原理。

冯特认为，一项实验涉及一种操纵，即对一个系统做某种事情，并观察这个系统如何反应。头脑对输入反应，研究者可以对头脑做些事情，例如，呈现某种看的东西或听的东西。

他的一个简单例子可以显示内省技术的特点。将节拍器设置为一个中等速度，如每秒1次。闭上眼睛听这种啪嗒声，一般人会听到声音呈现出一种节奏模式，可能是交替出现：啪、嗒、啪、嗒。这时，啪、嗒显得在品性上不同，它们听起来有差异，一个是啪，一个是嗒。当这种节奏形成之后，个体可以在头脑中反转一下，使啪成为嗒，嗒成为啪，也就是说，把啪嗒听成嗒啪。一般人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啪嗒或嗒啪的性质是头脑添加到输入上去的。因此，头脑不只是登记传来的啪嗒声，头脑还要给啪嗒声添加某种东西，将声音组织成一种啪嗒声本身并不存在的模式。这说明，头脑不仅接收输入信息，而且还转换和组织输入信息。

这可能是个不起眼的发现，但它是一个心理学的实验发现，像许多实验发现那样，它引导研究者进一步的探索。例如，人们的头脑能够将多少个啪嗒声组织成这类模式？个体能将啪嗒声组织成啪、啪、嗒、啪、啪、嗒吗？实验表明，大部分人都能。这种组织成群的极限是多少？实验表明，对大多数人来说，极限是6±2个啪嗒声。这里所说的极限取决于啪嗒声的数目，还是取决于啪嗒声的呈现时间？研究者能够轻易地找到答案，即，进行实验。只要改变啪嗒声的频率就行了。如果极限取决于时间，那么在呈现速率更快时，人们应当能够将更多的啪嗒声知觉成一组。是这样的吗？实验表明，不是这样的，除非速率非常低。

这里提出的问题可以不断问下去。例如，当个体形成多种节奏时，他/她肯定会发现有些比其它的更令人愉快。这说明，就是愉快和不愉快也能由实验诱发，并且诱发方式很简单。频率较快时，感受到的是兴奋，频率极慢时，感受到的是平静。在频率低时，人们甚至能察觉到自己有一种紧张，一种等待下一个啪嗒声出现的预期。研究者可能想更精细地描述这些情感，看它们与哪些其它事情（比如，生理反应）有关。

由此可知，冯特的心理学实验研究，其实是引人入胜，而非令人乏味的。那些获知冯特研究工作的人，也是非常兴奋并愿意前往深入学习的。

做出开创学科性质的研究，需要有很多客观和主观条件。由冯特的经历，至少可以获得如下启发和感悟：其一，要有多个学术机构学习和训练的经历，获得丰富的专业知识；其二，与其一有关，却又不同，要有跟着重要学术大师研究和工作的经历，获得开阔的学术视野；其三，要有勤奋工作的精神，特别是著书立说的习惯，出版数量和质量均有保障的著作；其四，要有学科建设的意识，尤其是研究方法的创立，吸引能力和志向令人满意的学生。